上次的珠子来的突然,迷糊和小糊涂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就以为切开螺就能看见。
叶知秋指着她切掉的那半:“这是螺身上的脏东西,就像鱼肚子里那些不可以吃的。” 周卫光愈发糊涂:“所以?” 叶知秋:“迷糊,糊涂,告诉爸爸。我把螺从中间切开。” 螺被竖分两半,叶知秋随便拿起一半一点点捏,没有硬物就拿另一半。此刻,周卫光终于搞清楚螺里有珍珠。 周卫光不禁问:“珍珠蚌珍珠蚌,不应该是蚌吗?” 叶知秋:“有的螺里头也有。那几个黑了吧唧的大贝壳应该叫蚌。” “这几个有吗?” 叶知秋叫他自己看,周卫光拿起来,蚌壳两侧很干净,但他一点也意外,珍珠要是多的随处可见就成鱼目。 “嗳——”叶知秋惊呼一声。 周卫光惊讶:“真有?” 螺肉一切两半还是太厚,叶知秋徒手抠不出,用刀把珠子边缘的肉切开,珠子很圆,但颜色很让人失望,还不如上次的亮。 迷糊也很失望:“不一样啊。” 小糊涂指着盆里的螺:“妈妈,再开!” 周卫光激动的声音就这么被母子三人憋回去,脸都憋热了。等叶知秋把宛如钢盔的螺的肉拽出来,周卫光调整过来不禁反思,是我见识太少了吗。 圆又大,光泽度也好,完全可以做吊坠的珠子,他们娘仨都不稀罕,还想开出个夜明珠不成。 叶知秋皱眉:“怎么又是淡粉色的?” 迷糊点头:“没有一个一样的怎么用啊。” 小糊涂指着最后一个螺:“妈妈,这个,还有一个。” 叶知秋把珠子扔案板上又拿最后一个螺。 周卫光的心随着珠子滚动忽上忽下,差点揪成一团。 叶知秋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不到一分钟就把螺肉拽出来。迷糊催他妈快点去掉脏东西。小糊涂抡起大刀递给妈妈。 叶知秋担心伤到珠子,小心翼翼切开,白色的,但是仿佛蒙上一层纱的乳白,好比白石膏搓圆的珠子。叶知秋拧眉,果然又白又亮又大又圆的好珍珠得看运气。 周卫光瞠目结舌:“……还不行?” 迷糊对他的无知感到无奈:“当然不行啦。这仨都不一样,妈妈怎么戴耳朵上啊。” 周卫光张口结舌:“你你们开珍珠是为了做耳坠?” 娘仨一起点头,周卫光顿时觉着他格局小了,他俗不可耐,亏得他一直以为嗜钱如命的叶知秋为了寻宝。 叶知秋见状不禁问:“你不是以为我们为了寻宝吧?” 周卫光不想回答。 叶知秋白了他一眼:“卖给谁?” 这年月不能换粮食救命的古董都不值钱,珍珠真有价无市,“那这几个怎么处置?” “留着。”叶知秋递给大儿子,“说不定以后能遇到几个一样的。” 迷糊也是一回生二回熟,舀半瓢,和弟弟移到一旁,蹲在地上,水瓢放板凳上洗珍珠。 周卫光想起什么又问:“以前开出来过?” “刚到那几天开出来一个像金色又像黄色的,反正颜色不咋地。”叶知秋把切开的螺都放盘子里,准备把蚌肉清理出来,“中午就吃这些吧。” 周卫光还想再问那颗珍珠的情况,又觉着他比叶知秋还世俗:“吃得完吗?” “买的时候你没听见吗?”叶知秋奇怪,“小王说这么大的蚌只有这一块——咦,不会还有吧?”叶知秋话音落下,俩小崽子窜到案板前,异口同声的问在哪里。 三个蚌里都有,但是漆黑色,还不如刚才那个白的有光彩。迷糊仰头问:“妈妈,这是珠子吗?” 叶知秋问周卫光:“怎么那么像石头?” 周卫光也没见过这种灰不溜秋的珠子:“应该是。只是没有有光彩的稀有。” 娘仨给他三双大白眼。 周卫光呼吸不畅,没好气的说:“你们当那种珠子随处可见?” 言之有理! 娘仨一起叹了口气,叶知秋继续收拾蚌肉和螺肉,迷糊和弟弟洗珠子。 周卫光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说了显得他无知市侩,不说吧,就是这种珠子别人也不可能一开一个准,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周卫光突然想到一点:“这是第几次买了?” 叶知秋:“第二次。怎么了?” “从第一次到现在有二十多天了吧?中间没买过?” 叶知秋摇头。 周卫光不信:“为什么?” 叶知秋很是奇怪:“哪有什么为什么?”问出口恍然大悟,“你不是以为开出一个珠子,我们就三天两头去副食厂吧?这东西得看运气。再说,天天去别人不就知道了?螺肉没东星斑好吃,我们说很喜欢也没人信。” 迷糊点头。 小糊涂一脸无奈地说:“爸爸怎么什么都不懂啊。” 周卫光:“……” 是你们懂得太多了。 叶知秋不禁惊呼一声,哥俩齐声问:“还有?” “又不是大白菜。”叶知秋忘了煮饭,赶忙叫周卫光拿暖水瓶和挂面,又叫他把小兰送的菜洗洗。叶知秋拉开炉子,然后继续切螺肉。 炉火上来,叶知秋一边准备葱姜,一边叫周卫光把水壶拿下来,烧水壶里的水倒炒锅里,她把螺肉蚌肉焯水,然后用猪油快炒。 螺肉和蚌肉盛出来,叶知秋把暖瓶里的水倒炒锅里,因为是烧开的热水,倒进去一分钟就沸腾,叶知秋下挂面,然后是青菜。 周卫光见状拉着孩子去洗手,然后进来端菜,俩小的拿碗筷。 从周卫光拿挂面到开吃,前后不到半小时。周卫光感叹:“你做饭真快。” 叶知秋:“水是之前烧好的,煮的还是挂面,当然快了。要是擀面条,现在可能刚切好。” 叶知秋往面里淋过香油和酱油:“好吃吗?” 兄弟俩在首都周家吃的挂面也有青菜和芝麻油,因为没有酱油,吃多了裹着香油的白面条反而有点腻。当然,俩孩子不懂腻不腻,就觉着妈妈做的更好吃。 叶知秋看着螺肉和蚌肉对周卫光说:“咱俩吃这个。” 迷糊想吃蟹,想吃东星斑,不是很想吃螺肉。他看到爸爸妈妈没少吃,可肉不见少,就给弟弟夹一块,接着自己夹两块。面对弟弟的疑惑,迷糊难得没嫌弃他:“一起吃。” 周卫光听出他言外之意,心道孩子这么懂事,就算想天天买一两个螺开着玩也不是不行。 “叶知秋,以后少买点。今儿那么多人都看我们,回去不定怎么胡说八道。” 叶知秋问俩孩子:“少买点?” 迷糊点头。 小糊涂说:“妈妈一个,哥哥一个,我一个。” 周卫光气笑了:“我呢?” 小糊涂摇头晃脑:“爸爸什么都不懂。” 周卫光顿时想打孩子,可是孩子才三岁,才是什么都不懂。跟他计较自己岂不是还不如个孩子。夹一块螺肉,周卫光塞给他:“吃菜!” 饭后,周卫光去部队,叶知秋收拾厨房,哥俩趴在叶知秋床上玩珠子,哥俩一人一半弹着玩腻了,就用布裹好放抽屉里。只因叶知秋说过,虽然现在的珠子也不值钱,可要有了划痕,就彻底一文不值了。 下午,趁着有孙家姐妹帮她盯着迷糊和小糊涂,叶知秋拿着处理好的鲅鱼去隔壁向金小银请教。 金小银要帮叶知秋收拾,叶知秋拒绝:“迷糊和糊涂正长身体,以后少不了得买鱼买虾,总是要学的。” 金小银心说我四个闺女加一起也没叶知秋一个懂事,面上很是认真地指点叶知秋沿着大骨切肉。叶知秋经常做饭手很稳,没等金小银提醒她不着急,她就把肉切下来。金小银改教她剔鱼肉,忽然想到吴清莲跟她说过放五花肉好吃:“你家有肉吗?” 叶知秋摇头:“还有几斤肉票,我打算一分为二,周卫光去部队值班前做一次饺子,过年再包一次饺子。” “那放鸡蛋吧。我家做的时候会多放点小葱和韭菜,你家人少,这条鱼还不小,不放韭菜也够了。” 叶知秋无语又想笑:“老周知道我晚上做这个,说他晚上回来吃。他那个饭量,一顿够我们娘仨吃三顿的。” 金小银:“老孙以前也差不多。葱和韭菜天天有,你去买吧。我帮你搅鱼肉。”说完,端着鱼骨鱼头去叶知秋家。 叶知秋没敢耽搁,买好就回去。 金小银:“我见你家有胡椒粉和香油,加了一点胡椒粉和香油。迷糊和小糊涂要是嫌辣,下次就别放了。” 叶知秋:“还需要加什么?” “你家没花椒。我去我家拿点花椒泡的花椒水,你一会放上。再把葱和韭菜放进去就可以和面了。”金小银看看天色,得有四点了,“要不我帮你和面?不耽误小周回来吃。” 叶知秋笑着摇头:“不用。他回来没做好就先饿着。我一个人领着俩孩子容易吗。不惯他这毛病。” 金小银想说当兵的辛苦,看到叶知秋白皙的脸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再想到人家tຊ有学问有技术,不嫁给周卫光也能嫁个好的:“你说得对。又不欠他什么,不用委屈自个。” 叶知秋很是意外,不禁说:“嫂子,说真的,你比我娘还能为我着想。” “你都叫我嫂子了。老话不常说,一个嫂子半个娘。我也不能让你白叫。”金小银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孙小兰跑进来:“聊啥呢这么高兴?” 叶知秋:“我家晚上包饺子,在我家吃呗?” “猪肉馅的吗?” 这话传到堂屋,小阿华和弟弟妹妹,迷糊和小糊涂同时支棱起耳朵,叶知秋说:“鲅鱼饺子。” 屋里几个孩子很是失望地唉叹一声。 孙朵朵忍不住说:“肉留着过年的。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是猪肉馅饺子。” 阿华:“我最不喜欢鲅鱼饺子。我妈每次休息加菜都喜欢买鱼包饺子。我叫她打鱼丸做鱼生,明明不会也不学,非说她的命也是命。” 孙朵朵:“我妈会做,我妈不做。是不是当妈的都这么懒啊?” 孙小兰在厨房门口听得真真的:“妈,你都不揍她?” 金小银:“你想吃鱼丸还是想吃鱼肉饺子?” “鱼丸!”孙小兰脱口而出。 叶知秋露出笑意,孙小兰想问她笑什么,听到她妈问:“我教你做?” 因为叶知秋的笑容,孙小兰瞬间明白她妈什么意思:“学会了你们想吃就叫我做?那我宁愿不吃!反正有你们作伴。”说完,担心再掉进她妈挖的坑里,回屋找几个年幼无知的小不点玩儿。 家里的油不够炸东西的,叶知秋包好饺子,把鱼头鱼皮鱼排腌好煎了煮汤,汤倒出来一半,又把鱼头等物捞干净,她就着热汤煮饺子。 周卫光出生在战争年代,后来又赶上国家最困难那几年,他父母有钱也买不到东西。长这么大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饺子就是今晚,周卫光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周卫光打个饱嗝,叶知秋想揶揄几句,俩儿子先后来一个响嗝,叶知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领他俩出去消消食,我刷锅洗碗。” 周卫光:“缸里还有水?” 叶知秋一边收拾饭桌一边点头:“下午挑的。” 周卫光揉揉大儿子的小脑袋,拉起吃迷糊了的小糊涂:“走了。” 小糊涂不想动,伸着小手奶里奶气要抱抱。 迷糊朝弟弟屁股上拍一下:“小懒虫!”打完就跑,跑到厨房门口就停下,肚子难受。 叶知秋借着厨房灯光看到大儿子捂肚子:“慢慢走,不然一会儿肚子疼。” 周卫光牵着大儿子到门外就蹲下去:“靠着爸爸歇会儿再跟朵朵玩。” 小阿娣和小阿华带着一群跟他们年龄相仿的小孩在不远处平地上比划,一会儿猜拳刮鼻梁,一会儿比谁手劲大。 叶知秋才想到还有鱼胶。见炉子里还有火,就拿个鸡蛋,切点葱花,往刚刚刷干净的锅里倒点热水,隔水蒸鱼胶和蛋。 叶知秋也饱了。鱼胶和蛋蒸好就在锅里温着,她盯着炉子烧热水冲暖瓶。 周卫光确定俩孩子不难受了,就放他们跟朵朵玩儿去。 “周大哥,真是你?” 周卫光准备回屋,听到熟悉的声音停下:“小丹?” 孙朵朵的二姐孙小丹年前最后一次休息,天黑才到家:“是我。最近部队很忙吗?上次回来都没看到你。” 就算她是话务连的同志,周卫光也不能说他忙什么:“大概上舰巡防去了。吃饭了吗?” 孙小丹笑了:“战友说首都人就爱问人吃了吗。我以前还不信。” 周卫光顿时想到赵政委,也是这么调侃他:“习惯了。” “我妈说你家做饺子吃的?”孙小丹自愧不如,“嫂子手真巧,我就不行,除了连队的事什么都不懂。” 周卫光:“她也是跟你妈学的。你想学你妈肯定很用心教你。” 孙小丹的笑容凝固,但转瞬即逝:“哪有时间啊。还得学习,争取留在部队。不然就要早早嫁人。” 周卫光颔首:“这样想是对的。” 孙小丹叹气道:“真不想那么早嫁人。”突然想到什么,朝周卫光走两步,“周大哥,有个问题,我不知该不该问?” “你问。”周卫光说。 孙小丹看着他试探着问:“你跟嫂子,是不是吵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