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能拿到这枚同心结,他手底下的暗卫当真是用了心的。 第40章 萤火 裴璎这副暗自思索的模样,看在秦峥的眼中,让他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怒火,腾得一下再度冒了出来。 又是这样。 当年的阿璇,眼睛里只看得见他的兄长,他做了再多、待她再用心,在她眼中也只是兄长的弟弟。 如今的锦美人,装出一副对他依赖眷恋的模样,心里却藏着皇后的幼弟。那小子有什么好?锦美人亲手编了同心结给那小子,却连针线都懒得给自个儿做,只随口扯个谎来欺骗自己。 想到这儿,秦峥捏住她纤细的手腕,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喷薄而出的岩浆一般: “朕在问你,这是何物?” 裴璎轻轻“嘶”了一声: “这不是嫔妾做的。” “呵——”秦峥怒极反笑:“不是你做的?需要朕提醒你,此物是在何处发现的吗?” 裴璎坦坦荡荡地与他对视: “是在庆州军都尉姜容鹤姜小将军身边发现的,嫔妾说的可对?” 见她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一丝羞愧之意都无,秦峥手上下意识地用力: “姜小将军,叫得可真亲昵啊,这东西,你敢说不是你送给他的?” 裴璎不知道“姜小将军”这几个字有什么亲昵之处,她忍着手腕上的痛意,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声“狗皇帝”,嘴上只道: “是姜小将军从嫔妾这讨来的,不是嫔妾送给他的,也不是嫔妾自己做的。” “他向你讨要,你就给他?” 听了她的解释,秦峥的怒气毫无减退的意思。 裴璎也不示弱,梗着脖子看他: “那陛下想要嫔妾怎么做呢? 姜小将军是皇后的亲弟弟,尚书左仆射的幼子,庆州总兵的亲外甥,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就得了从四品的武职。 嫔妾的父亲,在军中二十余年,立下大大小小的功劳,也不过是个五品守备。 嫔妾的兄长,从军八年,无数次浴血奋战、死里逃生,也不过是个六品百户。” “所以呢?”秦峥逼近她,居高临下语带压迫:“你是想讨好姜容鹤,好让姜家提携你的父兄吗?” 裴璎摇了摇头,眼中再度盈满了泪水: “嫔妾只是不想死。” 这句话说完,泪水从她的眼眶流出,滴落到秦峥的手上,秦峥仿佛被烫伤了一般,霎时间松开了手。 泪水接连不断地往外涌,裴璎却不擦,只哽咽着道: “嫔妾家里隔了两条巷子,有一家小商户,家里做酒楼生意。 他家女儿出落得好看,因此被庆州总兵一个姨娘的兄弟看中,要讨了去做妾室。 那姑娘不从,她家里也不愿意。您知道最后结果如何吗?” “结果如何?” “那姑娘直接被掳走了。她父亲去庆州衙门告状,被打了出去。当晚,她家起了一场大火,一家子都被烧死了。 庆州总兵一个姨娘的兄弟都敢如此,更何况他的亲外甥呢? 陛下,能好好儿地活着,谁想一家子被烧死呢?” 这话说完,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秦峥想起了庆州那边儿递回来的消息。 他当初派了两拨人去庆州,一波去查裴家,另一波则是查庆州军和整个庆州官场。 甘泉宫里的御案上头,堆满了庆州总兵的罪状——贪墨军粮、戕害有功将士、提拔亲信、打压异己、和庆州刺史勾结狼狈为奸。 一条条一件件,都足以让他官爵尽数被削,不说全家赴死,至少也是个流放的结局。 与这些相比,纵容妾室的兄弟欺压百姓、强抢民女,不过是小事一桩,甚至不值当放到密折之中,呈到他的面前。 若这些罪状是在别的总兵身上,他早就下了旨意将人捉拿进京。 偏偏是庆州。 庆州是大周的边城,与夷族接壤。若是他贸然下了旨意,庆州总兵不肯束手就擒,反而带着手底下的将士作乱,届时边关动荡,一个不小心让夷族抓住机会打进中原,那可就当真酿成大祸了。 是以拿下庆州总兵的事,他不得不徐徐图之。 以庆州总兵的跋扈,裴璎不得不对姜容鹤虚与委蛇,他也不是不能体谅。 只是,到底还是心有芥蒂。 秦峥冷声道: “据朕所知,你与姜容鹤在庆州同进同出,若不是承恩侯夫人棒打鸳鸯,不愿将你聘做姜容鹤的妻子,你如今已经是姜裴氏了。” 裴璎点点头: “您说的没错。姜小将军青春年少,又生得俊朗。他要娶我做名正言顺的妻子,而不是妾室,即便我对他毫无男女之情,又为何要拒绝呢?” 秦峥哼了一声: “那你尽管去嫁你的小将军好了,又何必入宫?” 裴璎道: “嫔妾一开始没想到要入宫的。承恩侯夫人看不上嫔妾,却偏偏要纳嫔妾为姜小将军的妾室。承恩侯府派来的嬷嬷说,嫔妾若是敢拒绝,就想想父兄的性命和前程。 嫔妾原本就要从了,父母生我养我,恩深似海,我如何能为着自己的一己之身让一家子陷入死地? 许是上天垂怜,恰在此时,传来了您要选秀的消息。只要嫔妾入了宫,这就是嫔妾一家子的生路。” 秦峥声音低沉: “你如今对朕,就像是当初对姜容鹤一般,不得不从?” 裴璎“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陛下,姜小将军如何配与您相提并论?” 秦峥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后头的话。 裴璎继续道: “一开始入宫时,嫔妾的确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这偌大的宫廷,就是嫔妾一家子的避风港。 可是,可是后来在玲珑池畔遇到陛下,嫔妾忽然就明白过来何谓‘一见秦郎误终身’了。” “这么说,你是冲着朕这副好皮囊来的?”秦峥的语气已经缓和下来:“姜家那小子的皮囊不好看吗?” 裴璎歪了歪头: “陛下,您当真认认真真看过自己的脸吗?姜小将军与您相比,如同萤火妄图与皓月争辉。” 只是谁是萤火,谁是皓月,唯有裴璎自个儿心底里清楚明白。 姜容鹤纵有千般不是,少年的感情真挚,一颗心恨不得剖出来给她。 眼前这位天子,打着一往情深的幌子,实则不过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他若大大方方地将白月光直接夺入宫中,她还能赞他一句坦荡。 他若为了白月光将后宫空置、悬后位以待,她还能赞他一句深情。 偏偏他既要且要,令人恶心至极。 第41章 假话 这样的话,裴璎如何能说得出口? 听在秦峥的耳中,自然觉得自己才是那皓月,姜容鹤是不自量力的萤火。 他的唇角已经有了些上翘的弧度: “只看皮囊,也太肤浅了些。” 裴璎低头叹了口气: “偏偏嫔妾就是这样肤浅的小女子,见了陛下一面,就把自己的一颗心都落在了陛下身上。” 秦峥以手掩唇,“咳”了一声,而后指着地上的同心结: “你说这不是你自个儿做的?” 裴璎点了点头: “嫔妾不是真的心仪姜小将军,如何愿意亲手做同心结给他?是嫔妾命闻笙做的,只是假托了嫔妾的名义罢了。” 秦峥拉住她的手: “若是朕想要一枚同心结?” 裴璎与他对视,一字一顿认认真真: “那嫔妾今儿就开始学,一定给陛下做一枚最好看的!” 景惠作为皇帝身边的第一人,亲眼见证了锦美人是如何将一场天大的风波消弭于无形。 他在心里又一次地感叹锦美人不可小觑时,就听到天子开口: “你方才说,有人奚落嘲笑你,还有人说朕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