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馨听着,心里有个荒诞的念头,越来越压抑不住。 “葛晋明!” 她嘶声喊住他,希冀的问:“和亲之事,当真是大祁提的吗?” 葛晋明头都没回:“事已至此,是谁提的,都没区别。”1 陶知馨心底留存的那点期待,彻底被湮灭。 所以……是葛晋明。 他以为她在针对陈轻轻,‘和亲’便是他要自己付出的代价吗?! 陶知馨看着葛晋明挺括的身影,心口像被毒虫狠狠蛰伤,刺痛无比。 也不得不承认—— 记忆里,那个温柔正直的翩翩少年,早已经死在了九年前。 那些她自以为是的相爱时光,只是做了一场虚幻的梦。 心一寸寸冷去…… 她的旧梦,该彻底醒了。 几月后,大祁如葛晋明所言,出尔反尔。再度无耻地进犯盛国。 大祁国君更是放出狂言:【要大盛太后陶知馨入祁朝为妃,方可同意休战!】 这消息一出,大盛朝堂震荡。 早朝上,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 陶知馨听着这些,视线却只落在为首的葛晋明身上。 他垂着眸,遮掩住了眼底的真实情绪,让人看不透。 陶知馨却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晚,在寿康宫发现的那些真相! 心脏又一度紧缩,憋闷的无法喘息。 只听得朝堂上的争论。 沈太师气得吹胡子瞪眼:“大祁此举欺人太甚,若是太后都去和亲,那大盛有何尊严?” 可李阁老却笑言:“我朝民生凋敝,牺牲太后一人能换来太平,是大盛幸事。” 两人争论不休,最终拱手朝向龙椅之上的盛启天。 “太后和亲与否,请皇上定夺!” 这些时日,盛添启在陶知馨的教导下,已不是那个胆小怕事,遇事只会手足无措在她怀中哭泣的小儿了。 他稚嫩的脸庞有了些稳重之态,已能很好的料理国事。 像极了先皇。 闻言,盛添启看向幕帘之后的陶知馨。 对视间,陶知馨清楚的瞧见他眼中的复杂。 她以为,那是作为君王和儿子,责任与孝道的犹豫不决。 下一秒,却听他说:“儿子不孝,还请母后为百姓考虑,入大祁和亲。” 第10章 陶知馨僵硬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盛添启。 这个从自己身体里掉下来的肉,她向葛晋明低头,委身于他也要保住他皇位和生命的孩子,如今却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要她,为天下牺牲。 原来……刚刚那个眼神,不是犹豫,而是愧疚和心虚。 陶知馨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浑身麻木,精神浑噩。 “添启,你……” 她很想说些什么,可看着盛添启低垂的头,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心里。 最后只问了一句:“你可知去大祁和亲,意味着什么?” 大祁与大盛敌对了百年。 他们要她这个大盛太后去和亲,不过是想将大盛的颜面踩在地上。 而作为棋子的她,生不是,死不能。 只能一日一日的煎熬着。 盛添启不敢抬眼看她,只有沉闷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百姓为先,君次之。还请母后以江山社稷,百姓安危为重。” 几句话,他将陶知馨逼上了不得不答应的路。 陶知馨也再无话可说。 她环顾朝堂,那些熟识的,陌生的臣子,她的父亲,兄长,葛晋明…… 所有人,都在以沉默,逼她和亲。 陶知馨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生,好像无人爱。 就算曾经拥有,也早已失去。 滚烫的泪意在眼眶里弥漫,浑身的力气,像被一股无形之力抽干。 她无奈,也认命的开口:“好。” “哀家……会去和亲。” 心明明应该是撕扯的痛,可好像痛到麻木,竟然没有任何知觉。 陶知馨站起身,就像失了魂魄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寿康宫。 殿内。 绿竹得知了和亲之事,也替陶知馨感到委屈。9 “小姐,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呢?” “当年是老爷逼迫您入宫,为了谢太傅你不得不从,后来为了陛下,您也是殚精极虑,他们怎么能都不记得?” “我现在就去将一切真相都告知谢太傅,他一定会帮您,不让您去和亲的!” 绿竹说着,就要走。 陶知馨却拉住了她。 她摇摇头,笑容苦涩:“他不会信我的……”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了挚爱的陈轻轻,前尘种种,没必要也没意义再提起。 说多了,只会显得她更卑微罢了。 只是陶知馨心里还有一些不甘,最后都化作了无妄的自嘲。 “绿竹,你说我这一生,像不像是个笑话?” 七年前,她为了救葛晋明的性命,入宫为妃,与不爱的男人生儿育女。 如今,她已是太后之尊,却还身不由己,要远赴敌国再为妃嫔。 她这一生,怎就不是个笑话? 陶知馨想着,冰凉的泪,沾满了脸颊。 …… 和亲队伍离京的那日,雨雪霏霏。 盛添启携着一众大臣站在城墙上,目送着一行队伍走远。 马车里。 陶知馨一身红凤华服,满头珠钗,双眸却空洞涣散。 这一次,她没有再让绿竹跟着了。 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大祁活多久? 陶知馨想着,忍不住掀开车帘,回头看一眼故土。 马蹄扬起的灰尘里,陶知馨只能模糊地看到些影影绰绰的身形。 却仍认出,那些送行的人里,没有葛晋明。 他连最后送她一程都不愿。 陶知馨心脏又一阵酸涩,慢慢的,又开始麻木。 她看了好久,直到离开大盛国土,再看不到城墙上迎风飞舞的大盛旗帜,才收回黯淡的眸。 …… 而就在和亲队伍出发的三日后,大祁国都陷入了一片尸山血海。 葛晋明骑在马上,手里的银白长枪往下滴着血。 他垂眸看着已经死的透透的大祁国君,脑中却想起那日朝堂上的陶知馨。 她是大盛的太后。 可那日,她无措又惶然的神情,像是找不到家的孩童。 他从没见过陶知馨那般脆弱的模样。 甚至此刻,葛晋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兵来到大祁,杀了大祁国君,屠了大祁皇室…… 他明明该是恨陶知馨的。 是她负心薄幸,抛弃自己进宫。 可想到她会在大祁受苦,他就无法接受。 “太傅,已确认,大祁皇室,无一人存活。” 前去查看的士兵回来回话。 葛晋明从思绪里回过神,看了眼哭声哀绝的大祁皇宫,沉声下令:“收兵。” 大祁国灭,陶知馨也无需和亲。 他匆匆赶回大盛,准备让盛添启下圣旨,拦截和亲队伍。 可宫内,一片愁云惨淡。 听闻葛晋明带来的消息后,盛添启原本挺直的背脊,倏地弯了下来。 “怎么会呢?为什么……会这样?” 他呢喃着,眼里的泪先一步掉下来。 葛晋明看在眼里,又看了眼周遭欲言又止的大臣们,心中有些不安。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勉强压下情绪,请求道:“陛下,大祁覆灭,还请下旨召回和亲队伍!” 盛添启却摇了摇头:“没有意义了。” 葛晋明呼吸微滞,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剧烈。 他想问清楚,就见盛添启苦笑着说:“昨夜和亲队伍传来了消息,母后她……吞毒自尽了。” 第11章 “吞毒自尽?” “这绝不可能!” 葛晋明眉眼凛冽,额上青筋暴起。 葛晋明不相信,不相信陶知馨会这样轻易地就死。 她为了她儿子的皇位,放下自尊,堵上一切,无论自己如何折辱,她都承受了。 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盛添启脸色苍白:“如今母亲的尸身就停在皇祠,谢太傅不信,便自己去看吧。” 葛晋明不相信,他转身就去了皇祠。 萦绕的香雾间。 他一眼就看到了摆在那的黑漆棺椁。 葛晋明喉咙一哽,眼眶也有些发胀。 他快步上前,就看到棺椁里,无声无息的陶知馨。 她双眼紧阖,脸色苍白,唇角还残留着一丝血痕。 葛晋明喉咙有些滞涩,可开口,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嘲讽之音。 “陶知馨,你装死给谁看?” “陶知馨,你给我起来!” 可无论他说什么,女人依旧没有一丝反应。 葛晋明无法忍受,将人拉起抱在怀里。 却发现陶知馨柔软清瘦得,像没有重量一般。 瘦得骨头膈着他的手腕,生生发疼。6 葛晋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已经这样瘦了。 离开大盛这些天,她都没有好好吃过饭吗? 他伸出手指,却忍不住颤抖,伸到陶知馨鼻尖下,去探她的气息,什么都没有感受。 又往下去探她的脉搏。 也什么都没有。 他伸出手掌,颤抖着,始终不敢抚摸上她的脸庞,声音像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喊不出来,只哑着喊她:“知馨……” 冷风凄凄,枯木婆娑,纸钱秋风送。 葛晋明这时才意识到,陶知馨是真的死了。 他衣衫染血,面容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看着陶知馨满眼都是怨恨。 为了她,自己千里走单骑,杀祁皇灭祁国,只为了让她不受人胁迫。 可她呢,竟然就这样,抛下他,抛下一切死了? 他宁愿,再与这个恶毒女人痛苦的纠缠。 也好过在这世上绝望地苟延残喘。 被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和仇恨缓缓滋生了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