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割破了血管,必须尽快止血送县城的医院,否则会失血过多而死! 段晚秋连忙挤开人上前,想要撕下衣服布条做止血带。 但她力量太弱,根本撕不断。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手里拿着的,是刚撕下的布条。 段晚秋抬头看去,就见是顾文鸿:“拿去用。” 她怔了一瞬,接过后迅速将伤口上方三分之一的地方紧紧绑了起来。 确认血止住了后,段晚秋才从高度紧绷中缓过来,跌坐在地上,浑身没力。 她目送着顾文鸿送伤员去县城医院的背影,耳边嗡嗡地又响起嫂子们的议论。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从拖拉机上摔下来呢?我们大队以前都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我看就是今年来的这个怪物太晦气。” 听着这些话,段晚秋心里都开始冷了起来。 上辈子也是这样,哪怕她帮了别人,也得不来一句感谢。 甚至有的时候,哪家出了点什么事情,都会怪罪到她身上。 段晚秋沉默起身回到了田里继续割麦子,一直做到下工。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知青点。 却在在自己的破房子前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顾文鸿不知何时从县城回来了。 他开门见山:“伤员已经脱离了危险,你的急救很有用。” 他的态度比白天好了很多,段晚秋感觉自己一天的劳累都减轻了不少。 “是我应该做的。” 顾文鸿微微颔首,又道:“我会跟大队长推荐,让你做大队的赤脚医生。” “明天早上你来大队部。” 说完,他就走了。 段晚秋站在原地,掩盖不住自己心里的雀跃。 做了医生,她就能挣到更多的公分,换更多的粮食。 一夜好眠。 醒了之后,她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来到了大队部,等着顾文鸿宣布这个好消息。 可没想到,等人都到齐了。 顾文鸿却说:“卫生所赤脚医生的这个名额,还是给白知青。” 第4章 这么热的天,段晚秋却觉得有寒气从脚底灌到了心里。 顾文鸿昨天晚上不是说,让自己来当赤脚医生? 为什么现在变成了白清薇? 段晚秋上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白清薇会医!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文鸿冷硬的侧脸,想为自己争取:“顾文鸿……” 顾文鸿看了过来。 明明是他食言在先,可他脸上没有一点心虚的表情。 “白知青的妈妈是省城大医院的医生,大队里的村民也都更加喜欢她,更适合展开工作。” 一整个晚上的喜悦荡然无存。 段晚秋甚至觉得心痛到呼吸都针扎般的疼。 可她知道,自己向来没有跟别人争的权利。 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感受,也没有人会想这样对她会不会不公平。 失神间,只听顾文鸿再次开口:“你有时间在这里质疑,还不如勤快点,多下田挣两个公分。” 就连他,也觉得她公分少是因为偷懒…… 在这一瞬间,心里顾文鸿曾经带来的那一束光好像熄灭了。 段晚秋什么都说不出,转身就往外跑。 一只手用力压了压头上的草帽,遮盖眼里流出的泪水。 不知道是不是顾文鸿那句话的影响,段晚秋憋着一口气,只想要干更多的活。 就连手指上被尖利的麦穗割了数道小伤口也不在乎。 她机械般的割着麦子,脑袋里却又想起了上辈子。 也是秋收时,大队里的小孩在地里乱窜,故意撞了她一下。 田垄本就难以站稳,她猝不及防摔倒,手肘和膝盖都受了伤。 那时候,明明所有人都看到了是怎么回事。 可他们还是执意认为她就是在找由头偷懒。 只有顾文鸿帮她说话,关心她的伤势…… 这些曾刻在记忆深处的事,如今再回想起,却显得那么不真实。 段晚秋甚至错觉上辈子的那些事,或许只是她前两天中暑晕倒之后做的一个美梦。 她胡思乱想着,手里的活也没停。 等到了中午休息,段晚秋这才发现,她的速度居然比以前的速度快了不少。 直起酸痛的腰,她打算回去休息一下,下午再来接着干。 可刚走到知青点,后头就冲过来几个红袖章,还跟着几个村民。 段晚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红袖章直接闯进了她的破屋子。 而她,则被另外两个红袖章拦住。 她瞬间被这架势吓得动弹不得。 其中一个红袖章面无表情地指着段晚秋:“有人举报你散播旧思想旧言论,跟我们走。” 这种时候,被冠上这种罪名,可没有好下场。 要么吃枪子,要么下牛棚! 段晚秋立马否认:“我没有!我每天除了上工几乎都不跟人说话,我怎么可能散播这些东西!” 在这个时候,黄婶子站了出来:“是啊,这抓人也得讲证据啊,这可关系到我们大队的年底评优!” 即使黄婶子并不是真的为她着想,可有人为自己说话,段晚秋还是有些想哭。 这时,屋子里的红袖章冲了出来:“证据在这里!” 说着,他就将手里的纸张往地上一扔。 段晚秋看去,就见那地上报纸的顶头写着一行大字—— 【以孔孟之道看新时代】 居然是宣扬孔孟思想的一张旧报纸! 第5章 这东西一扔出来,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段晚秋也愣了,这根本不是她的东西! “这不是……” 她刚要解释,领头的红袖章就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带走!” 紧接着就把她绑了起来,带走游行批斗。 无数烂菜叶和石子打在身上,顷刻间,段晚秋身上就青一块紫一块的。 太阳的晒烤下,她身上的皮肤也开始泛红,刺痛。 段晚秋有那么一瞬觉得,要承受这种身体和精神双重的折磨,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漫长的游行批斗后,段晚秋被扔在了青山大队的牛棚。 ‘牛棚’就是一个在山脚下又脏又差的破房子,里面只有一团稻草。 旁边不断飘来臭烘烘的牛粪味,熏得人作呕。 段晚秋缩在角落里,又渴又饿又累。 两辈子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迷迷糊糊昏到半夜,段晚秋隐约感觉好像有人过来,给自己喂了点水。 清凉的水顺着喉咙到胃,她也终于找回了清明。 努力睁开眼睛,就看到来人竟然是顾文鸿。 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是她死前产生的幻觉吗? 段晚秋想着,心里被冤枉的委屈和害怕化作泪水涌了出来。 “顾文鸿……” 月光下,顾文鸿的脸上好像也带着温柔:“别说话,先吃点东西。” 段晚秋接过他手里的玉米馍馍,狼吞虎咽。 等肚子里有了真切的饱腹感,她才发觉,这不是幻觉。 在这种时候,任何接近她的人都会惹得一身腥,甚至,说不定还会被跟她一起打成坏分子。 可顾文鸿还是来看她了…… 死去的心好像又重新注入了活力,开始有力的跳动起来。 段晚秋看着顾文鸿,很想问他为什么要来。 顾文鸿却先开了口:“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如果不是你,我会还你清白。” 他相信自己! 段晚秋心脏一颤,清楚的感觉到顾文鸿那颗滚烫的真心。 这个样子的他,跟上辈子的他完全重合。 段晚秋又开始鼻酸。 她连忙低头,掩去自己的脆弱,闷声道:“谢谢。” 顾文鸿没再应,看着她将馍馍都吃完就离开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之后的几天,顾文鸿没再来了。 段晚秋却抱着希望。 她相信等下次顾文鸿来,自己就能找回清白!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顾文鸿却始终没有出现。 段晚秋也从一开始的坚定,慢慢开始动摇。 他……还会来吗? 十月初。 这天晚上风很大,外面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段晚秋以为是顾文鸿,立马将摇摇欲坠的门打开:“顾……” 可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还愣着,来人已经进了屋子:“我是路启维。” 段晚秋这才想起来,他也是知青,一直独来独往,每天除了上工就是待在知青点看书。 是她以外,知青点另一个‘怪物’。 但即使如此,她也心生警惕:“你来干什么?” 路启维抿唇,似是有些话说不出来。 最后,他还是开了口:“我知道顾团长来过,但你不用再等他了。” “抢收结束之后他就回了驻地。再有就是……” 路启维说着,看向段晚秋的眼里浮上些许的同情。 “之前我去县城听到,向红袖章举报你的人,就是顾文鸿。” 第6章 段晚秋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 屋外狂风呼啸,好似在她心里也刮起了一阵大风,大风过后,只剩下一片废墟。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近乎执拗地吼道:“我不信!” 可除此之外,段晚秋也想不到顾文鸿没再来过的原因。 难道真的像路启维说的这样吗? 她的心好像掉进了不见底的深渊,浑身发冷,却仍强撑镇定。 “就算……就算是真的,我跟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路启维眼里闪过不自然:“我是京市人,最近听到消息要恢复高考。” “我在你那里看见过高中课本,想用这个真相换你的课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