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发白,眼眶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没有照顾好你,有负宁大哥和嫂嫂的嘱托,他日九泉之下,亦无颜相见,岁儿,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岁儿,你在天上一定要看着我,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你的人。” “王爷,岁小姐该下葬了。” 听着下属的,谢行砚缓缓起身,双腿因久坐而麻木,他站立不稳,身旁的下属扶住了他。 “王爷节哀,岁小姐在天之灵,不会愿意看到您现在这样。” 谢行砚苦笑着垂下眼帘,轻声说:“走吧。” 细雨纷飞,傩舞开路。 谢行砚一身缟素,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宁岁岁的棺椁上盖着洁白的丝绸,一支队伍如同一条沉重的河流,寂静地穿过京都。 “凌王府的小姐,烧死了。” “真可惜啊,刚及笄的姑娘。” 两旁百姓的议论声传入谢行砚耳中,他目光哀恸,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 是啊,他的岁儿还那么年轻,本该有大好的未来。 行至东山,棺椁下葬。 谢行砚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这一切。 看着侍从将宁岁岁的棺椁小心地放入墓穴中,然后用手中的铁锹铲起一旁的沙土,一层又一层地覆盖着,他那双沉如死水的眼,泪光闪动,低喃着: “岁儿最爱热闹。” 第12章 岁儿最爱热闹,却被谢行砚留在了荒芜的东山上。 山坡上,一座小小的新坟静静地矗立在落日余晖中,它望着京都,也望着凌王府。 回到凌王府。 谢行砚将自己锁进了酒窖,那日的争吵声犹在耳畔,宁岁岁的绝望和痛苦却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岁儿,是我太自私了。” 三日来,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及笄礼上,他答应了卫岑的提亲,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面色微红。 “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却又不甘心把你交给旁人,岁儿,是我错了。” 熟悉的梨花香在酒窖中散开,满地散落的酒坛和谢行砚一样,颓废地倒在地上。 他半合着眼,恍惚中听到了一阵娇俏的呼唤: “小叔,小叔醒醒?” “岁儿……是你吗?” 谢行砚朦胧地睁开眼,入目是一张明媚的笑脸,他不自觉勾起唇角,朝着眼前的幻影伸出手,想要再触摸少女的脸颊。 可惜梦碎了。 谢行砚陡然惊醒,怅然若失,他望着空无一物的掌心低声呢喃:“岁儿,你在怪我吗?” 他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出了酒窖。 门外,是焦急等待着他的侍卫。 “王爷,您没事吧?” 侍卫满眼关切,而谢行砚只是轻轻抬手,止住了他向前的步伐。 “我没事,我要知道,岁儿在贞女堂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 侍卫领命,纵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谢行砚仰头看着夜空中的一轮弯月,语气很轻,却透着坚定。 “岁儿,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翌日清晨。 关于贞女堂残害朝中官员女眷的奏疏递到了皇帝案头,当日下午,凌王谢行砚带人将贞女堂团团围住。 贞女堂堂主跪在谢行砚脚下,凄凄哭诉: “王爷,我们做这些事也都是京中的贵人们授意的,而且、而且我们不曾打骂过岁小姐,还请王爷明察。” 她跪伏在地上,白衣胜雪,心如蛇蝎。 谢行砚没有理会她的哭诉,只是看着属下拿着名册,一个一个对人。 不多时,护卫匆匆跑到谢行砚身前,行礼禀报:“回王爷,堂中一共一百四十三人,少了一个户部尚书家的庶女。” 说到这里,堂主面上闪过一丝紧张。 谢行砚冷冷地睨着她问:“人呢?” 堂中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低下了头,见此,谢行砚冷笑一声:“不说?好啊,押回牢里,大刑加身,我看你们说不说。” 他低着头,满脸阴郁,气势骇人。 一直跟在堂主身边的姑娘顿时跪了下去,连声讨饶: “王爷我说王爷,那个庶女,砍柴时掉下山崖摔死了,我们没找到尸体,也不敢跟她家里人说,真的是意外,求王爷饶过我们!” 谢行砚冷笑一声,挥了挥手。 “把这里的人,一个不少的押回京都候审,至于这地方,烧了吧。” 此令一出,侍卫们动作飞快,待谢行砚下山之时,整个贞女堂已经燃起了一片火光。 火光掩映中,谢行砚一张冷峻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叩、叩、叩” 夜色下,公主府响起沉重的叩门声。 “谁呀?” 门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睡眼惺忪的门房,看到孤身前来的谢行砚,顿时一个激灵,作势就要关门。 来不及了。 谢行砚手中剑已出鞘,“铮”的一声横在了门房颈间。 他身上杀意太重,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径自穿过一道道回廊,无人敢上前阻拦。 “你来了。” 主院中,李云裳端坐廊下,她的脸上带着一贯的高傲和冷漠,只是袖中发抖的手暴露了她此时的恐惧。 她知道,谢行砚今夜敢一人一剑闯入公主府,恐怕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貌,再怎么解释都没有意义。 谢行砚手持长剑站在门前的空地上,晚风吹动他素白的衣衫,像夜晚扬起的招魂幡。 “本王来此,向殿下讨个说法。” 他的声音很平静,吹散在夜风里,掀不起一丝波澜,却让将他团团围在中间的公主府侍卫们冷汗直流、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刀剑。 “谢行砚,你要想清楚,我可是大殷的公主!” 李云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紧紧抓住了椅子扶手,身体微微前倾,试图唤回谢行砚一点理智。 “你若是想要说法,我可以给你,来人,把侯公公带上来!” 随着李云裳一声令下,一个血肉模糊的老太监被人拖了上来。 血迹在他身后一路蜿蜒,而他早已出气多进气少,割掉舌头的口腔中发出“嗬、嗬”哀嚎。 谢行砚瞥了一眼不人不鬼的侯公公,转而看向李云裳,语气平静:“殿下,您给的说法,本王不满意。” 李云裳脸色大变,慌忙向后退去,大声呼喊:“拦住他!快拦住他!” 兵刃相接,公主府内乱成一团,剑光与呼喊声交织成一片。 谢行砚剑法凌厉,招招致命,试图阻挡他的侍卫接连倒下,雨水混合着血水,流了一地。 他提着滴血的长剑,一步步走向瑟瑟发抖的李云裳,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喝: “行砚,住手!” 匆匆赶来的皇帝,看到公主府混乱的场景,面色铁青,冷声下令:“行砚,把剑放下。” 谢行砚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剑身滴落的血迹在地上汇集成一团,他眸光震颤,死死盯着李云裳。 而后者惊魂未定,快步躲到了皇帝身后。 皇帝深吸一口气,不顾身旁大太监的阻拦,走到了谢行砚面前,亲手夺下了他手中的长剑,沉声道: “行砚,逝者已矣,你便是如何难过,也不能在公主府大开杀戒,你这样做,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叔tຊ父?” 叔父? 谢行砚垂下眼帘,遮蔽了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晦暗,他的父亲的确与皇帝结拜,可那除了猜疑和忌惮又换来了什么? 剑已脱手,他的手臂无力地垂着,方才的凌厉一去不返,只剩颓然。 “臣,知错。” 他缓缓跪倒在皇帝面前,头垂得很低,旁人看不清神色,但他眼中分明是极力隐忍的恨意和锥心刺骨的痛。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护卫退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谢行砚,命令道: “凌王夜闯公主府,朕恕其狂悖,责令其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第13章 皇帝观察着谢行砚,许久,见他没有异议,又俯下身,和颜悦色地去扶他,变回了那副温和宽容的长辈模样,语气关切: “行砚,朕知你心中哀痛,回去好好休息吧。” 而谢行砚却跪在地上没有动,他低沉的声音有些哑:“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解除我与殿下的婚约。” 闻言,皇帝的眉头深深蹙起,腰背再度直了起来,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 “行砚,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已死之人,放弃和裳儿的婚约?” “是,臣与殿下已生嫌隙,婚约不除恐成怨偶。” 谢行砚腰背笔直,不卑不亢,语气决绝,皇帝叹了口气,看着李云裳摇了摇头,终于说道: “也罢,你们的婚事就此取消吧。” …… 从公主府回来以后,一连半月,谢行砚终日泡在酒窖,醉生梦死。 仿佛只有喝醉过去,才能再见到宁岁岁。 是夜。 “吱嘎——” 谢行砚提着酒坛,摇摇晃晃地推开了栖风阁的院门。 里面的花草摆设一切如旧,院里的下人还像往常一样打扫着庭院,院中一切,都与宁岁岁在时别无两样。 他提着酒坛,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月华如水,他提着酒坛,醉人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却顾不及细品。 一口又一口,烈酒入喉。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恍惚间,他看到宁岁岁就坐在自己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