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作势脱下围裙,也要在他身边躺下。 蒋勋怔住,算是懂了她儿子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随谁,喝道,“别,你别动。” 他不想她碰他,更不想她接近。 傅云娇微微停下动作,似乎在等他把话说完。 她很清楚,蒋勋是不会同意她这个无理的提议的,所以才想以退为进,试着让蒋勋同意她的搀扶。 蒋勋深深盯着她,傅云娇看清,蒋勋的瞳孔是深棕色的。 他的目光谈不上多友善,但傅云娇没躲开,她平静地回望着他。 远方有灰雀啼了一声,悠悠地,回荡过来。 一种蚁噬般的疼痛从蒋勋骨缝里苏醒,他挪开视线,半边脸陷入阴影,过了好一会,才说,“光靠你一个人扶不动我,你把轮椅推到我左边,固定好轮子,用你的重量压上去。” 傅云娇没多问什么,照他说的做了。 她单膝压在轮椅的毛毯上,翻开手掌,面朝蒋勋。 蒋勋翻过身,左手攀上轮椅脚踏,右手手肘从袖子里探出,搭上傅云娇的手。 傅云娇眼底闪过一片银光,她握了握那些冰冷的手指,有点不真实的触感。 蒋勋蜷起指尖,一双瞳仁逆了光,说,“我数一二三,你用力往后拉我。” “好。” “一二三...” 两人皆在数到三的刹那发力,蒋勋屏息聚气,猛地挺起上半身,在傅云娇连拉带拽的作用下,终于垫脚站了起来。 蒋勋起身的片刻,傅云娇才发觉,原来他有这么高,高得遮住了她眼前一大半光。 他的左腿裤管被风鼓起,摇晃得像面旗,傅云娇瞥过一眼,匆匆把视线转移开。 蒋勋脚趾发麻,他忍着,单腿蹦了蹦,扶上轮椅把手。 他的背上薄薄一层,都是雪。 傅云娇想伸手掸去,想了想,又收回手。 蒋勋不爱与她接触,她心知肚明,照顾他不是她的工作,她还是安守本分的好。 蒋勋掀开毛毯,倒转身,朝下重重落座。 傅云娇手还在他手里牵着,突然被向下的力量拉扯,没留神崴了脚,人像只扑腾的蝴蝶,嘭然撞上蒋勋胸口。 “啊…” 傅云娇吃痛,慌乱间,另一只手按上了蒋勋的左腿… 电流似的痛感窜过蒋勋颅顶,他抖了一下,缩着背,死死咬住下唇,硬把闷哼断在了喉咙里。 他们离得太近,傅云娇能闻到蒋勋身上,淡淡的,混合药材和湿气的味道。 她有点慌,倏地爬起来,后退一步,说,“蒋先生,对不起。” 蒋勋合着眼,牙关发紧,面色煞白。 “蒋先生……” 没人应… “蒋先生...” “..." 傅云娇壮着胆子,又喊了遍,“蒋先生…” “你别喊了。”蒋勋眼没睁开,指甲抠进把手,咬牙说,“我还没死。” 疼痛将他的脸扭曲成一团。 傅云娇看他左手背青筋尽显,担忧道, “您…您…” 奈何她您了两三下,也没您出个所以然。 她是想问问蒋勋腿伤如何,可又唯恐一个不小心,踩中他敏感脆弱的神经,惹他发火。 蒋勋的脾气,实在难捉摸。 傅云娇觉得相处的这十几分钟,比她干一天活都要累。 她垂下手,叹了叹气,静默在原地。 蒋勋总算熬到疼痛如潮水褪去。 他缓缓吐出浊气,眸子睁开,眼底血色更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