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扬扬突然病危，当即就被推入了抢救室。

我站在抢救室门口，无措地再次拨打了季郁白的电话。

“季郁白，你快回来，扬扬他……”

我无措到语无伦次，全身止不住颤抖。

但电话那端的男人，却依旧没耐心听我把话说完，直接打断。

“我现在在忙，有事等我回去再说。”

说完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我浑身彻凉，好似跌入冰窖。

看着抢救室亮着的红灯，我绷紧情绪继续拨打季郁白的电话。

可这次，却直接提示关机。

掌心的手机犹如千斤重，从耳边滑落。

季郁白，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时间仿佛变得异常缓慢，一分一秒对我而言，都无比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打开了。

医生走出来，对着我摇了摇头：“准备后事吧，已经回天乏术了。”

我感觉被一盆凉水从头到脚的泼下，瞬间冷彻四肢百骸。

“怎么会？不是说三天内有心脏供体就能做移植手术吗……”

医生叹了口气。

“病人心脏本来就难以负荷，再情绪波动受刺激，直接切断了所有后路，就算现在有心脏源，也来不及了。”

医生的话，一字字如刀割在了我身上。

看着扬扬躺在手术床上被推出来，我跌跌撞撞跑上前，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

“扬扬，别怕，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

医院束手无策，我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灵。

我将扬扬背在背上，用绳子紧紧绑住。

不足百斤的我，背着40斤的儿子，显得笨拙而又吃力。

从医院门口，沿着人行步道。

我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

三公里之外是洗心寺，我想带儿子去求神拜佛。

从前我不信神明，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可自从当妈后，我终是知道——

当我有了想用生命保护的人，但又无能为力之际。

信神明，是一条不得不走的路。

一步一虔诚，一拜一祈祷。

身边人来人往，有人驻足观望，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我心无旁骛，只专注脚下的路。

如果医院能一命换一命，天台一定站满了排队的妈妈。

可惜，我这条破败的命，换不回扬扬的健康……

第6章

扬扬在我背后半睡半醒着，他很乖巧的没有哭没有闹。

而是抬起小手摸了摸我脸颊的汗水。

“妈妈，对不起……都是扬扬不好，害得你这么累……”

我心底一颤，艰难地稳住身子的平衡站起来。

“扬扬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妈妈还等着你长大后保护我呢。”

话一出口，哽咽入喉。

我无法将心底的绝望和无助透露给儿子，只愿这一路的天神地灵都能感应到我的虔诚和求助。

求求你们，给我孩子一条活路……

一路跪拜，终是抵达洗心寺。

闻讯赶来的凌浩然默默陪我上香祷告，在佛前双手合十。

他知道这是我求心安的唯一之路。

没有人，会阻挡一个母亲为救孩子的求佛之心。

回到医院。

我已虚脱，却不敢离开扬扬半步。

两个膝盖红肿得麻木，额头也一片淤红。

扬扬羸弱地望着我，眼底闪着泪花。

“妈妈，扬扬是不是长不大了？”

历经寺庙一遭，小小年纪的他隐隐已经明白了什么。

听着扬扬的话，我喉咙就像堵了一团针。

“会好起来的……”

我哽咽着，似在安抚他，也在安慰自己。

扬扬才五岁。

他那么可爱，那么懂事。

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这个美好的世界。

还没实现他长大后的梦想。

老天不会带他走的……

这时，凌浩然敲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面写着军人宣誓词的锦旗。

“扬扬，想不想提前完成你长大后的愿望？”

扬扬眼神亮了几分，一眨不眨地看着凌浩然手中的锦旗。

“想。”他虚弱的点了点头。

我心头一哽，将扬扬扶得坐起来，靠在我的怀中。

凌浩然走上前，脱掉身上的白大褂，露出里面的军装。

“扬扬，当兵之前要念宣誓词，你跟着叔叔一起念。”

扬扬点头。

“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我宣誓：服从领导，严守纪律，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誓死保卫祖国……也要保护妈妈……”

“宣誓人季扬。”

话落，扬扬颤巍巍的将小手抬到太阳穴的位置，给凌浩然回敬了一个军礼。

凌浩然的眼瞬间一红，将锦旗递到他怀中。

“以后，扬扬就是小小军人了！”

我猛地捂住嘴，强压住喉间的悲呜，眼泪簌簌落下。

“真好……扬扬以后……可以保护妈妈了……”

怀里的扬扬身子一软，举起的手也缓缓落了下来。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呼吸一声急促一声迟缓。

“扬扬？”我心头一跳。

扬扬攥紧怀中的锦旗，身体一直抖动着。

突然，他鼻子里涌出鲜红的血水，源源不断的淌落着。

流到嘴里，浸染了雪白的被子。

“妈妈……我好疼……”

扬扬的意识已经涣散，瞳孔都是失明的灰暗色。

我无措的抱着他，一遍遍摩挲过他瘦小的脸庞。

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唤回他的神识。

“妈妈摸一摸，就不疼了……”

扬扬张了张嘴，却已经没有力气发出一个字音。

我看到他发紫的小嘴动了两下。

心脏猛地抽痛！

他在念的，是“爸爸”两个字！

“扬扬，我马上给爸爸打电话，你再坚持一下……”

我颤抖的拿出手机，哆嗦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拨出季郁白的号码。

倏地，怀中的扬扬脑袋一搭拢。

攥着锦旗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滴——”

心跳检测仪归零的声音响彻整个病房。

第7章

“扬扬！”

我脑中的弦在顷刻间崩断。

世间万物，归于平寂。

我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唯有眼前的儿子，占据了我的全部。

我想等到扬扬睁开眼，想再听他喊我一声妈妈。

可是凌浩然将我搀扶到了一旁，医生将扬扬的身体放平在病床上，再在他小小的脸上盖了一块白布。

“患者季扬，死亡时间……”

听到医生的话，我终是意识到自己永远失去了孩子。

我扑到病床边，哆嗦地握住了白布下的小手。

“扬扬……”

原本还温热的小手，已经变得冷冰冰，还有些发硬。

刚刚还在我怀里喊妈妈的人儿，怎么就无声无息的躺在白布下了呢。

“扬扬，别睡了——”

我顾不得脸上的泪水，伸手要去揭开扬扬脸上的白布。

医护人员伸手阻止了我。

“他已经死了，家属请节哀。”

说着，他们准备抬起病床上的被褥连同扬扬，一同放到担架上。

我心头泣血，不管不顾阻止了他们。

“不要碰我孩子……他只是睡着了！他没有死！”

我摇着头，漫天的绝望近乎将我吞噬。

“我带扬扬去求神拜佛了，三拜九叩、烧香祈福我一个流程都没少，神灵不会带走扬扬的……”

泪水滂沱，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张开双臂，如一只苟延残喘的母鸡，拼死想护住自己嗷嗷待哺的孩子。

医生一脸怜悯看着我，却还是让护士动手钳制住我。

“您的孩子需要运去停尸房，这是医院流程，请您配合。”

三四个护士过来拉住了我，掰开了我拉住扬扬的手。

“不要，不要！”

我几近崩溃，好似这一刻，链接我和扬扬之间那根无形的脐带被人一刀剪断。

我绝望地看着扬扬被他们送上担架，喉间的辛涩再也抑制不住。

一口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求你们，把孩子还给我……”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他……求你们，不要带走他……”

我瘫软跪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来不及再次祈求，我整个人直直往后倒去。

“辞音！”

昏昏沉沉。

我感觉自己被困在一团黑暗里，一直找不到出口。

“妈妈……”

是扬扬的声音！

我心中一颤，猛地睁开眼。

氧气管抵在我的鼻翼下方，源源不断的药水正顺着手背的静脉血管流进我身体之中。

“你醒了。”

凌浩然坐在床边，眉目间笼罩着几分憔悴，像很久没有睡过觉一样。

我伸手就要掀开被子下床，被他一把止住。

“我要去照顾扬扬。”

凌浩然握住我手腕的力气紧了紧，看着我的眼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扬扬已经死了。”

我浑身一僵，有些迟钝的想起来。

我的扬扬，已经永远离开我了。

我再也看不到他稚嫩的笑容，也听不到他叫我妈妈了。

瞬间，我整个人被重重一击，心口的痛意蔓延肆虐。

凌浩然神色凝重地将一叠新的检查单递给我。

“眼下你自己的身体更要紧，终末期可以用肾脏移植做治疗。”

他说着顿了片刻，似是狠下心来才继续开口。

“我给你和扬扬的肾脏做了配型，很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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