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北辰还是被送去了“疗养院”。
所谓疗养院,不过是更加华丽的牢房。 她被绑在床上,一天三次,一颗颗五颜六色的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短短三个月,那双骨瘦如柴的手手已满是密密麻麻的针眼。 一开始她还反抗,反抗得紧了,他们就会用电击。 无助深入了她骨髓,后来她不再反抗,只是每天越发木讷,呆呆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窗外的梧桐叶一片片落下,凋零,只剩下枯了的树干。 从初秋到深冬。 圣诞节当天,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疗养院里到处贴着麋鹿、铃铛,还给每个病人都送了圣诞礼物。 午饭时间的大厅。 新来的护士长打开了电视机。 她语气轻快:“今天有一场浪漫的世纪婚礼直播,大家可以一起来见证爱与美好哦!” 电视屏幕倏然亮起。 周清晚一身白西装仿佛王室贵族,他单膝跪在许真茹面前,举着戒指问她—— “老婆,你愿意嫁给我吗?” 大厅一片寂静,仿佛都在等待女主角的首肯。 忽然“哐当”一声巨响响起,岳北辰掀翻了餐盘。 她大步冲到电视机前,嘶声吼着,抱着电视疯狂捶打,仿佛打的是男人的胸膛。 “周清晚!你说好圣诞节来接我的!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一时间大厅陷入混乱,医生护士反应过来,连忙一拥上前将她拉开按在地上。 “129号发病了!按住她,准备电击!” 冰凉的瓷砖地,硌得她颧骨快要碎了。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她疯狂挣扎起来:“不要!我不要电击,求求你们,我错了……” 然而任她如何求饶认错,她还是被绑上了治疗台。 高压电流穿过五脏六腑,把她电得到口吐白沫,电到像一滩烂泥后,才将她丢进病房关了起来。 房门已被反锁。 岳北辰蜷了蜷手指,眼神发直。 良久,她才一点点爬到沙发边,打开电视。 婚礼直播仍在继续,新郎新娘被一众宾客起哄接吻。1 许真茹的眼神甜蜜又炙热,周清晚笑着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吻上去,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唇齿缠绵。 病房里的岳北辰却如同冰窖,自虐地看着他们的甜蜜瞬间,只觉寒意侵入骨髓。 她扭过头看向窗外,雪越下越深,世界变得一片纯白。 白得一尘不染,仿佛不曾有过肮脏。 她突然好想妈妈。 每年的下雪日,妈妈都会为她织一条围巾。 围巾是红色的,妈妈说她是冬日里的小太阳。 如果是圣诞,弟弟还会为她弹奏一首《BlueChristmas》,她拥着薄被偎在炉火旁静静听,直到睡着。 她闭上眼睛,让美好的过往,一帧一帧脑海里闪过。 她伸出手,去碰。 却碰了一掌心的微凉。 淤积心底的愤恨,无力融化。 岳北辰突然什么都不想抗争了。 莫须有的罪名,沾着血的真相,还有周清晚的真心所向。 她都不想再要个明白了。 她动了动被冻僵的手,从沙发底下拿出一个盒子。 三个月零六天,妥协后的每一天,每一次吃药时,她都悄悄藏下一片药。 攒到如今,已是满满一盒。 失望占据了心底的每一寸缝隙,将她对周清晚仅有的期待尽数消磨。 也好,也好。 她睁着无神的双眼,死死盯着电视屏幕上周清晚神情商柔的脸,仿佛饿极了一般,机械地将满手药片胡乱塞进嘴里。 她重重地咀嚼着,嚼出满口苦涩。 药片硌得喉咙生疼,吞咽声盖过了周清晚的那句“我爱你”。 她缓缓躺回床上,双手合十搭在小腹上,怔望着屏幕里笑出酒窝的周清晚,直到眼皮沉重,缓缓合上…… 周清晚,我不等你了。 我……也放过你了。 …… 婚礼现场。 直播结束,宴席开始。 周清晚端着酒杯与众人寒暄着,莫霄走近:“恭喜,祝你们百年好合。” “借你吉言。”周清晚笑着和他碰杯。 “你在台上宣誓的时候,想过岳北辰吗?”莫霄眼神莫名。 周清晚嘴角的浅笑淡了些,心好像忽然被根小刺扎了一下,有些许酸疼蔓延开来。 他忽略掉这一瞬间的心痛,不甚在意道:“当然。不管我跟哪个女人在一起,我心里最爱的都是楚楚。” 莫霄扯了扯嘴角,说:“可惜,这冬天真漫长,好像永远都等不到春天到来了。” 话落,他不理会周清晚疑惑的目光,转身离开。 这时,赵凡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商总,您今天还有一个行程,去疗养院接夫人。” 周清晚看了一眼大雪纷飞的天,皱了皱眉:“雪太大了,明天再说吧。” …… 翌日,雪过天晴。 纷纷扬扬下了整晚的雪,终于停歇。 陆路不好走,周清晚动用了私人飞机。 飞机在疗养院大坪落地,一片雪中,周清晚迎风走出。 他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阔步朝岳北辰所在的病房走去。 两人少时相恋,岳北辰曾说,他就是自己的至尊宝,好踩着七彩祥云去接她。 而今,他来兑现承诺了。 周清晚疾步在前往病房的长廊,行至病房门口,他抖干净身上的雪后,推开了门。 “楚楚,我来接你了。” 轻快的语调落地,他脸上的淡然却倏然僵住。 岳北辰的病床空空荡荡,没有人躺过的痕迹。 他逮住经过的护士,皱眉问道:“这床的病人呢?” 护士顿步,往病房里瞥了一眼:“岳北辰啊?跟我来吧。” 她语气淡然,周清晚的呼吸也跟着变轻。 她合上查房本,领着他往走廊尽头走。 原来是换了病房,周清晚莫名松了口气,脚步也跟着轻快了些许。 他随口问一句:“怎么换病房没有通知我?” 护士眉头一皱,在走廊尽头停了步,周清晚也跟着停下。 他还想问些什么,护士却先开了口:“人是昨天凌晨走的,生吞了一把安定,不好说是毒死的,还是噎死的。” 末了,她又似遗憾般轻叹:“不过也总算是解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