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入驻晋阳城府衙,由此同时,城中男丁正加紧修补残破的城墙,女眷也正忙着为伤兵包扎。 城中军民上下一心,皆盼望这场战事能够早日平定。 楚明遥站在城头,心头思虑万千,身后响起轻缓地脚步声,带着些隐隐的檀香,是江涯。 楚明遥没有动作,江涯在她身侧站定,墙头寒风料峭,吹得江涯喉头一阵痒意。 他握拳抵唇,死死压下到了嘴边的咳嗽,哑着声开口。 “待这场战役结束,会还天下至少十年安宁,届时,这些百姓便不用再受此家破人亡之苦。” 江涯顿了顿,眸中深藏着落寞孤寂,似是有些说不下去。 他算到过会必有此一战,故而才会借此阻拦楚明遥和云止的婚事。 为了让楚明遥重新站上沙场,他第一次去请求了皇帝。 然而当楚明遥真正站在这里,将要直面刀光血影,兵谋诡道之时,江涯却又动摇了。 楚明遥的发丝被风拂动,没有看他,许久才开口:“国师大人,应当高居法殿名府之上才是,边疆苦寒,你不应该在这里。” 江涯眸光微动,牵起一抹苦涩地笑意:“明遥,你在哪,我便在哪,我想看着你平安。” 楚明遥这时才转头看了一眼江涯:“国师大人,我的身边,没有你的位置。” 江涯连苦笑也撑不出了。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晋阳城府衙。 楚明遥坐在议事厅,听着几位副将的战局分析,江涯静坐在旁侧。 “我军入驻晋阳,想必已被北疆悉知,他们在此僵持良久,必已疲乏。” “若我军在此时先发制人,或许还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以振军心!” 她凝视着桌案上的地形图,仍在思索着可行性。 魏宁紧握着拳:“将军,机不可失!” 良久,楚明遥拿定了主意,缓缓点头:“好,那便定在明日出击。” 方才一直静默不语的江涯却骤然开口。 “不可,明日不宜行动。” 第30章 此话一出,一旁的魏宁便坐不住了。 “为何?此时若是不把握,等北疆军休整好了再打,岂不是更加难打了?” 陈禹也忍不住开口:“是啊,何况北疆此次的领军所设的战阵实在是难缠难破,若不趁此机会,恐怕……” “明日风往西南,北上暖湿,会有暴雪,不利出击。”江涯看着两人淡淡开口。 时机难得,魏宁仍存有侥幸:“可将军已经做了决定,且万一明日没有暴雪呢?” 江涯的目光寒凉如水,笃定道:“我的卦象,从不会出错。” 魏宁一时气急:“荒谬!这是行军打仗,不是过家家,一旦你此卦有误错失良机,你如何担待!” “魏宁!不可出言不逊。”楚明遥冷声呵斥,魏宁这才有些冷静了下来。 江涯曾经一卦定下了东夷之战的战局,晋国才自此逐渐壮大了起来。 他的话,楚明遥不得不考虑在内:“那依你所言,何日才可出击?” 江涯随即垂眸掐指:“约莫在两日后。” 两日后,西北边境的风雪逐渐慢了下来,竟难得有些回暖。 晋阳城下,北疆军已兵至城下,首将阿古泰自军前喝阵。 他与楚明遥交手多年,曾经败于楚明遥之手,如今卷土重来,目光狠戾地紧盯着城头上一袭红衣银甲的楚明遥不放。 魏宁恨恨道:“如今北疆已经休整好,率先举兵攻城,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及时出击!” 楚明遥拧眉开口:“那日的暴雪比之今日倒是还要更为严峻,我倒是也想见识见识北疆这次的战阵。” 江涯望着城下的北疆精锐,似是意有所指:“昨夜行北风,沉雾弥散,雪不会下很久,此时迎战时机正好。” “我会在城楼上看着你,你千万小心。” 楚明遥望着江涯,一时难言,只得沉默着点点头,随即披甲提枪,准备下城楼应战。 “明遥。”江涯在身后叫住了她:“交军之际,敌阵变幻莫测,需得理清变化,才能得破阵之法。” “只要摸清变化之法即可,我会在此,把阵法记下来,助你破阵的。” 楚明遥偏头,看着江涯不知为何有些苍白的面色,终是道了声:“国师大人,多谢。” 城门缓缓打开,一匹雪白的神骏从中步出,楚明遥手持银枪,领头而出。 阿古泰身后,是北疆军跨马持刀的精锐,神情凶煞,一眼便知是刀尖舔血之徒。 楚明遥墨发高束,全然是肃杀森冷之感。 阿古泰握紧缰绳,目露阴翳:“楚明遥,果然是你,今日便要教你有来无回,以雪我三年之耻!” 楚明遥冷冷笑了一声,寒枪一指,凌厉非常:“我到也想见识见识,你这嗜血的战阵到底如何?” 阿古泰脸色黑沉得吓人,当即抬手沉声下令:“列阵!” 刀兵相接,喊杀声震天。 楚明遥脸上毫无惧色:“随我冲阵!撕开阵型!” 她单手策马,深入阵型之中,银枪向前横挑,将面前阻挡之人的胸膛悍然穿透。 楚明遥杀意凌然,竟真将此阵型撕开了一道杀口。 阿古泰脸上却没有多少慌乱,反而露出自得的冷笑,倏然开了口。 “长刀铁骑,变阵!” 第31章 城头之上,江涯视线紧随着楚明遥的身影,然而在看到阵型的变化后,登时变了脸色。 他不可置信地探出身去仔细观察,这些排兵的阵型,每一处都有道卦的影子,且处处杀机,阴毒至极。 北疆背后的布阵之人,定然是熟识道法之人。 晋阳城下,随着这一声号令,战局再度变化,方才楚明遥撕开的杀口竟隐隐有了包围之势。 “楚明遥,你就是太自信,我说过,今日必是你的死期!” 然而楚明遥在这种惊变的战况下却愈发激入,周身的肃杀冷意让人压迫到退避三舍,所有被她近身的人都被一枪挑落。 阿古泰终于变了脸色:“楚明遥,你这个疯子,你不怕死吗!?” 楚明遥浑身浴血,却仍带着张狂的笑意:“怕死?我若怕了死,那才真是死期将至!” 她持枪刺开阵列中央,直战到虎口崩裂,却仍稳稳握住长枪。 明明是楚明遥被重重围困的局面,阿古泰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笑意尽褪。 楚明遥一把长缨枪孤身一人单枪直入,生猛地将队列阵型生生穿透。 她身后死死跟随的,是全权信赖于她的楚家军。 一时之间,战况胶着,阿古泰后背生出一股冷汗,随即自他身后缓缓步出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披风之下的人附耳说了什么。 阿古泰脸上遂露出了一丝冷笑,抬起手臂:“收兵!” 晋阳城,再一次守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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