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故卖掉家中婢女,对家风严谨的高门大户来说,是非常有损颜面,被人诟病指摘的行为。
但缘由这种事,全凭主子东家一张嘴,卖身契掐在他们手里,嘴皮子上下一动,就足以叫卑微如尘的奴仆生不如死。 檀容打心底感到惧怕,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被撵出府。 这事关妹妹的安全,就算要她丢弃所有尊严脸面,跪地哀求也必须要保住。 在被拖进正屋后,她扑通一声跪地,伸手抓住韩晏衣袍哀求:“世子爷,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说我一定改,千万不要把奴婢撵出府啊!” “我何时说要说赶你出府?”韩晏眉峰微皱,神色不善。 “您无缘无故要奴婢跟去春香楼,还特意问奴婢会不会唱曲儿,这不就是想把奴婢卖掉吗?” “你这脑袋里都装了点什么?” 眼见韩晏露出嫌弃的神色,檀容顿时心一横,声音低微艰难:“只要世子爷您不把我卖掉,不把我赶走,奴婢愿意为世子爷铺床设榻!” 韩晏眸光一冷,俯身伸手抬起她下颌,嘴角却笑起来:“你就这么急着想爬我的床?就凭你?” 他手上一用力,捏得檀容脸颊痛得轻呼一声。 “这几天的老实模样果然是演戏,你倒挺有优伶气质,不然我做主让你去戏班子如鱼得水?” 韩晏的声音笑意透着寒气,让人心发冷。 檀容慌忙摇头:“不要!求世子爷饶命!” 戏子优伶是下等贱民,若说做奴才还有那么点期盼能赎回卖身契,做回良民。那当了戏子,这辈子都是破鼓万人捶。 韩晏像是特意欣赏檀容窘迫焦急的神情,细细端量片刻才松了手,他转身掏出巾帕擦了擦手,随意一丢。 “紫烟,碧纹。”他扬声喊道。 候在外面的俩人应声进来,行礼道万安。 “把她收拾得能见人,若是在外面被人耻笑,丢得是王府的脸面。” “是。” 紫烟跟碧纹低头应声,在韩晏面前,她们规矩本分,没有半点造次。 檀容心中不安,恍恍惚惚中跟着紫烟她们到旁边的厢房。 等进去之后,她才慢慢回过神来,发现身处在花团锦簇的房间内,布置陈设都精妙讲究,比起小姐的闺房也不差几分。 乌木案几上还放着青瓷瓶,插着几支香花蒲柳,应着深秋的景儿。 这在下人房里是看不到的,成天忙碌劳累,回来倒头就睡,就这样有时候还困得头晕目眩。 哪里有功夫折柳拈花的空闲? 紫烟看檀容一眼,见她微微出神,心中暗暗得意:“这是我房间,想必你那什么都没有吧?” 檀容点头,羡慕不已。 “既然是世子爷的吩咐,我就勉为其难借给你些衣裳首饰。”紫烟说着拿过梳妆台上的红漆盒:“随便你挑。” 看着盒中满满的首饰,簪钗,檀容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虽说不是很名贵但造型精致,也都是流行的款式。 不像她攒半天也只有那么一点普通珠花,淘汰过时的银簪。 自卑之情油然而生,令她连看都不想看,转身就要走。 碧纹一把将她推搡回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瞪:“跑什么跑!你当我们愿意给你啊,还不是世子爷的命令?你休要连累我们!” 紫烟一拽檀容胳膊,粉面怒容:“我好心好意借你,还在这装什么大小姐,下流没脸的东西不识抬举!” 檀容憋着一肚子气,被这么又推搡又骂,一瞬间恼火上头,跟她们对打起来。 紫烟跟碧纹合起伙来欺负,顺手抓起簪子就扎。檀容被刺了两下胳膊,疼得叫唤,一把擒住对方胳膊狠咬一口。 一声惨叫撕破整个梨香院的宁静。 正屋内,韩晏斜靠着罗汉床上的茶几,膝盖上放着只匣子,他一只手搭在上面轻敲。 地上紫烟,碧纹还有檀容跪着,皆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怎么这时候不说话了?是剪了舌头还是被毒哑了?刚才不是挺热闹吗?”韩晏声线冷淡当中含着丝讽笑。 没人敢接茬。 “我竟不知都城内新潮流是你们这幅尊容,要不我派人给你们挂上牌子,押出去游街?” “恳请世子爷饶恕啊!”碧纹吓得哆嗦。 檀容虽然害怕,但到这节骨眼上就算怕得满地打滚,痛哭流涕也于事无补。她反而显得冷静许多。 紫烟咬着嘴唇,攥着拳头,一声不吭。 只有碧纹不断呼喊,哀求。 韩晏重重一拍茶几,冷声叱责:“够了!素日里对你们宽容几分,就蹬鼻子上脸,拉出去,每人二十大板!” 屋门外站着七重,听到命令后立即招呼小厮上前,将檀容他们几个拖拽出去。 当庭杖责,这是既然痛苦又羞耻的惩罚方式。 三人趴在三张条凳上,粗壮的婆子们站过来,一个个按头摁脚,免得待会儿打起来挣扎。 韩晏站在门前,负手而立,吩咐七重:“不守规矩的,重重地打!” “是。” 他走过来接过木板子,站在碧纹旁边。紫烟跟檀容旁边也有持板的小厮就位。 七重一声令下,率先一板子打下去,就听碧纹嘶声裂肺地惨叫,小脸顿时变了颜色。 檀容怕极了,浑身紧绷,板子一落下,疼痛立即袭来。只不过虽然疼,却还在忍耐范围内。 倒是碧纹一声比一声叫得凄惨,眼神都有些涣散,裤子上渗出片片血迹。 檀容听得心惊胆战,一时间也不知道打得到底疼还是不疼,只觉得脑瓜子发懵,根本无法思考。 二十大板告一段落,七重长吐一口气,回禀韩晏:“世子爷,等您发落。” “这叫得跟杀猪一样,我院里不能有这么丑陋碍眼的东西。”韩晏神色异常冷漠:“拉她出去,找人牙子发卖。” “是。” 七重领命转身过来,朝旁边小厮使了个眼色。下人登时心领神会,架起已经瘫软如泥的碧纹,拖出梨香院。 檀容心中一凛,这被撵出府找人牙子卖掉,根本也没什么好去处。不是贱卖给老鳏夫,就是扔进花街柳巷。 更糟的是,染上一身脏病死得痛苦又凄惨。 她艰难地抬头看向韩晏,只见他霞姿月韵般的面容扬起残酷的笑意,似乎对碧纹半死不活的状态很满意。 比起被打板子,这笑容让她更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