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德公公在门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生怕皇上迁怒了他。 殿中的周祈安着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朕的皇后,是要和朕葬入皇陵的。”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您出去看一眼吧,若是您不见他们,他们就要在宫门口自戕啊!” 又有侍卫匆匆来报。 周祈安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走!” 若是李家人再有因他而死的,瑶英又该恨朕了。 今年京城的柳絮格外的多,就像是纷飞的大雪一般。 由李家主母带头,李家众人都穿着白色的丧服,李家小辈正撒着漫天的黄钱。 “臣妇参见皇上。” “草民参见皇上。” 李家人跪了一地。 我的心陡然生出悲凉来,我愧对母亲,她失去丈夫后,还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最疼爱的小女儿。 酸涩直冲鼻尖,我明明可以旁若无人地大哭,可惜,灵魂没有眼泪。 周祈安背手站立着,面无表情。 “臣妇恳求皇上将臣妇的丈夫,臣妇的女儿还给臣妇。” 母亲向周祈安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周祈安带着帝王的威严:“瑶英是朕的皇后,生是朕的人,死也是朕的鬼!” 母亲神色悲戚:“她活着的时候,你如此地蹉磨她。如今她死了,你也不放过她吗?” 周祈安眸色阴沉,像是有化不开的浓墨。 这一切都太晚了,他以为自己很明白自己的心意,但真的心意被埋藏着,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幡然醒悟。 一切都太晚了,他只能尽力抓住他能抓住的。 周祈安的脸上带着偏执的疯狂。 他是天下共主,全天下都是他的,包括瑶英。 “李太傅能发丧,但皇后不行!” 母亲深深地看了周祈安一眼,站起身来,她的声音悲痛又缥缈:“瑶英!瑶英!回家了!额娘来接你回家了。” 李家唤着我的名字,唤我回家。 我的灵魂好像受到牵引般,聚集起来,跟在母亲身后,回家了。 回家了…… 意识回笼,还没睁眼,我就听见成亲时才会有的礼乐。 “一拜天地!” 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红,刺的我眼睛生疼。 “二拜高堂!” 礼官的声音高昂顿挫。 我僵在原地,一把将红盖头掀开。 入目是满堂的人和贴在堂屋正中间的大红喜字。 目光落在旁边的穿着一身喜服的周祈安,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怎么了?”身边的周祈安关切地问道。 周围的宾客们也议论纷纷。 看着周祈安还青涩的眉眼,还有尚在人世的老将军和将军夫人。 我不禁红了眼眶,整个喜堂都好像天旋地转了起来。 我好像重生了,重生回了嫁给周祈安的这天。 第11章 但这一次,我不要再嫁给周祈安了。 “周祈安,我不要嫁给你了。” 我眼中闪烁着点点的星光,有些破碎,但又好像是莹莹的希望。 全场因为我这句话,顿时安静。 周祈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里带错愕,不解。 我朝着老将军和将军夫人跪下:“请原谅瑶英的不懂事,这亲,瑶英不能!” 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眼泪掉在地上。 老将军两夫妻站起身来,虽然不解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反悔,但他们并没有为难我。 周围的议论声,每声都刺在周祈安心上,他一把拉起我:“你在闹什么?” 看着他眉眼间的不耐烦和转瞬即逝的厌恶,我的心就像是有人拿钝刀在割一样的疼。 原来他从这么早开始就不爱我了。 我抽出手,冷冷地看着他:“周祈安,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棋子!” 周祈安一愣,心中一慌。 “你的爱情,凭什么要牺牲我?”我将红盖头重重地摔在周祈安怀中:“此后,我们之间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话落,我提起裙摆,将周祈安丢在议论的中心。 周祈安下意识想抓住我,但他有太多的顾虑,他抓不住我。 身后的一切都被我抛弃,我就像是一只自由的蝴蝶。0 没有人能困住我。 推开李府的大门,父亲母亲宾客们正在交谈。 看着活生生的父亲春风满面的母亲,我的眼眶一下就红了,眼泪纸止不住地往下掉。 “瑶英,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母亲和父亲注意到门口的我。 父亲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便哭着扑进父亲的怀里。 “父亲,还好你还活着!” 这一刻,失而复得,一直疼痛的心,得到了缓解。 三月春盛,烟烟霞霞,灼灼桃花。 父亲在听说周祈安早就喜欢的是大女儿李瑶颜,并有造反的心时,只觉得心中悬起了一块大石头。 母亲则是止不住的叹气:“当初,瑶颜为何一定执意要嫁入皇家?她若是告诉我们她喜欢的是周家那小子,那小子也喜欢她,我们能拦着不成?” 父亲看了母亲一眼,摇了摇头:“你以为就这么简单?瑶颜从小就是一个要强的。还有周家那小子有造反的心,若是失败了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父亲的话没有说完,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周祈安娶我,只是为李瑶颜铺一条万全的后路而已。” 我苦涩地说出其中的真相。 母亲心疼地拍了拍我的手。 “如今你在大婚之日将周祈安抛弃,这名声……还有周家那里都不好交代啊。” 父亲的手不断地摩擦着茶杯,心中很是忧愁。 我散开头发,拿出母亲针线筐里的剪刀,将一截青丝剪下:“女儿愿意遁入空门,常伴佛祖左右。” 头发掉落的那刻,我的心像是被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疼,但我有着更加决绝的勇气。 今世我只求家人安康,而我和周祈安再也不要有任何的牵扯了。 哪怕我孤独终老,一生都伴佛祖左右又如何! 母亲心疼地捡起我的头发,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做尼姑,只要你平安,母亲也不拦你。” 这件事李家始终是对不起周家的,父亲亲自登门道歉,解释了我顿悟佛门,现在只想伴佛祖左右。 这只是一个托词,我真的是否遁入了佛门,他们不在意。只要能保全将军府的面子就足够了。 李家周家本是世交,现在因为这件事,两家关系变的十分的微妙。 我正在为佛祖点燃佛前的青灯,大门被人大力打开。 灯火被突如其来的风闪了腰。 周祈安红着眼:“李瑶英,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早就料到周祈安会来找我,淡定地转身。 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和我记忆里的好像,我心里泛起万般滋味。 “周祈安,当着佛祖的面,你说你的心在哪里?” 第12章 周祈安一愣,眼神开始躲闪起来。 我自嘲地笑了笑。 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已经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从小一起长大,周祈安对我和姐姐自小就是不一样的。 那明媚的少年带我登上望风高楼,看满天的烟花。 “瑶英,我心里就只有一人,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代替你。” 那时,他的眸子里全是我的身影,而那满天的璀璨烟花都只是我的背景而已。 那时,他眼里的爱意,不作假。 而现在,爱得却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姐。 烛火变得朦胧浅淡,我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叫人看不分明。 心脏发酸发胀,我呼出一口浊气,忍下心里的疼痛。 “请回吧,周小将军。” 轻风吹起我的碎发,青衫衣摆也随风轻轻地摇动。2 周祈安倏地不敢看我带泪的眼睛,落荒而逃。 见明师父捻着佛珠,见我泛红的眼角和滑落的泪水,无声地叹息一声:“瑶英,相信自己的心。有时候,眼前之人不一定就是那个人。” 我擦掉眼角的泪,深呼吸几下:“见明师父,让您见笑了。” 寺庙的钟声从青重山上传下来,震得下山的周祈安的心一惊。 好像不该是这样,有什么东西错了,但他不知道。 从四月起,青山重放清香,经过落雨的午后悠长,金黄的斜阳照耀着崭新的时光。 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