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篮球跟我一起去看不?咱们班女生都去看了。” 宋辞垂睫,摇了摇头:“昨天陈老师布置的那张试卷我还没写完呢,等下就要讲了。” “里面有唐诗。” 宋辞笔尖顿住。 刘晓晓就知道这招有效,嘿嘿一笑,拖着她的胳膊往外走:“走啦走啦,一直待在教室里多累啊,没事出去走一走也好啊。” 还没到篮球场,刺耳的尖叫声就几乎要把天空戳破。 两个人走进去,整个篮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操,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有明星来了呢。” 刘晓晓抓住她的手腕在人群中蹿来蹿去,总算是勉强挤了进去,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在篮球场上跑动的少年。 他穿着白色无袖球衣,额间一抹蓝色发带,黑色发丝跃动,跑动,突破,上篮,动作一气呵成。 全场尖叫声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断地喊着唐诗的名字。 徐以航笑着跟他击了个掌,惊讶道:“最近球感不错啊。” 唐诗扯了下唇角:“还行。” 中场休息,有女生冲过来送水,唐诗没接,拿起自己的水喝了。 “诗。”徐以航走过来拍他肩膀,揶揄着说,“你女神,看见了吗?” 唐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女孩瘦弱的身影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头发也乱了,略显狼狈。 唐诗冷淡地说:“我哪来的女神。” 随即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他想,不是说我们没关系吗?怎么还来看我打球。 然后下半场,唐诗打疯了,别说对手了,连队友都没摸到球。 “操。”对面也破防了,“不是说好的友谊赛吗?你他妈玩儿命啊?” 好不容易对面有个人终于接到球了,他的队友激动地喊:“快,传过来!” 下半场挂不挂零就看这一球了。 那人也是个奇葩,一看唐诗冷着一张脸朝他冲过来,跟猛虎出山似的,他脑子一抽,用力往跟唐诗相反的方向一扔。 那边围着一群人。 “操,你他妈往哪儿传呢,真玩儿命啊!”他队友也懵了。 唐诗脸色一变,冲那边吼道:“快闪开!” 来不及了! 宋辞只感觉眼前的篮球在她眼前猛地放大,恶风扑面。 她甚至来不及用手挡在身前,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砰——”的一声闷响,宋辞额头剧痛,整个人顺着惯性往后仰。 有人伸手搂住了她肩,避免她进一步摔倒在地上。 熟悉的柠檬气泡香伴随着清浅的汗味,扑面而来。 “操,你他妈不会打球就滚!”不再是懒洋洋的口吻,宋辞生平第一次听到他暴怒的声音。 下一秒,天旋地转。 现场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把她横抱而起。 女生小小的一个缩在他怀里,身体几乎被全部遮挡。 宋辞整个人被撞得没反应过来,却不忘用手拉着他胸前的衣服,小声地道:“我不用你抱。” “你不用我抱要谁抱。”唐诗略微俯身,凑到她耳边,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裴一鸣吗?你想都别想!” 宋辞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唐诗,我可以自己走,这样抱着,我有点晕。” 唐诗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脑袋往上抬了抬,本来在疾行的脚步也慢慢平稳,低声问:“这样呢?” 宋辞能察觉到周围或好奇或看热闹的视线,齐刷刷地往这边看。 也许很快就会传到老陈的耳朵里。 可她的脑袋很痛,靠在他身上,她能舒服一点。 宋辞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最后轻轻地“嗯”了声。 到了医务室,医生看了一眼两人:“哟,这才不到一个月就又见面了?这回又是怎么了?” 第87章 顾虑 唐诗把她放在病床上,低声道:“被篮球砸了,麻烦您帮忙看一下。” 医生拧眉:“先拍个头颅ct吧,要是脑震荡了可不得了。” 她看唐诗满身汗,还穿着篮球运动服,自然而然就以为是他撞的,责怪道:“年轻人打个篮球都没轻没重的,直直往脑门儿上砸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砸破相了你负责?” 宋辞张口,刚想说您误会了,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站在病床前的唐诗就已经很干脆地背下了这口锅,语气急促:“是我的责任,麻烦您快点帮忙看看。” 医生瞥他一眼,把他推出去,一拉床帘,说:“先去外面等着。” 差不多过了十来分钟,床帘被拉开。 “这次是运气好,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点皮外伤,已经上过药了,这几天别碰水,少吃辣,过几天就好了。” “谢谢,您辛苦。” 唐诗松了口气,这才察觉声音浑噩又干涩,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两下。 医生点点头:“收了工资,应该的。” 歇了没两分钟,又有电话打进来。 “什么?从楼梯阶滚下来腿动不了了?你们先别动,等我过来。”医生匆匆挂了电话,临走前又对宋辞叮嘱,“半小时以后头要是不晕了就可以走了。” 宋辞脸色还有点白,额头上还贴着纱布,安静地点了点头。 等医生走了,氛围比刚才还要静谧,几乎无声,唐诗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靠着椅背,两腿敞开,仰着头,安静又仔细的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目光研磨又浅淡。 宋辞当时就确定了,原来桃花眼看狗都深情是真的,因为唐诗连看个天花板都深情。 半小时过了以后,他都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宋辞张口,刚打算叫他先回去,因为她现在脑袋还很晕,怕影响他上课,唐诗就陡然低下头,认输的姿态,冷淡又清晰地说:“宋辞,我玩儿不过你。” 从始至终,她只要出现在他面前,就能轻易牵动他的心神。 心底放了一万句狠话,然后看见她,然后溃不成军。 宋辞心中一颤,愣住。 因为刚刚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所以他话说得很顺,不像平常那么拽,平淡如水的语调。 “经常单独约着出去吃饭,你觉得我们没有关系。给你带红糖水,你觉得我们没有关系。甚至连约好跟你考同一个大学,你也觉得……”他略微吸了口气,沉沉呼出,“我们没有关系。” 宋辞张口想解释,他却看向她,眼底是沉舟破釜的坦荡,纯粹又干净。 她怔住。 “可你大概不知道,这些事情,我都只会跟我女朋友做。” 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假如她觉得所有的这些事,都可以用“没有关系”来概括的话,那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问她—— “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那一刻,仿佛连绵延尖锐的蝉鸣声都停止了。 出乎意料的,宋辞当时脑子里不是一片空白,反而有一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挥之不去。 “毕竟是市长的儿子,总不可能真的喜欢上一个开修车店的女儿,这都不属于跨阶层,属于跨天堑了。” 阶层。 天堑。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凌乱的画面,也终于明白,这些天,她究竟在犹豫什么? 画面最后定格。 他懒洋洋倚在林肯车前,歪头跟朋友打趣,眉眼一如既往的张扬骄傲。 而她站在公交站前,默默地等着一块钱的公交车,内敛又安静。 仿佛有两个巨大的天幕将两方笼罩。 进不去,也出不来。 他们中间只隔了一条马路,但宋辞当时却想,她可能永远也跨不过去。 她张口欲言,喉咙却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可能永远也跨不过去。 她当时脑子里只有这句话。 “好,我知道答案了。” 女孩眼底的茫然和犹豫几乎要溢出,他如果还看不明白,那就太迟钝了。 该放手了,唐诗。 他想。 再纠缠下去,就真的,不体面了。 他轻声说:“好好休息,我下次……” 他顿了顿,失神重复:“好好休息。” 应该没有下次了。 他挺直着脊背,勉强维持着一身傲骨,一步一步,转身离去。 等严姗姗赶过来的时候,宋辞正屈腿抱着,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下又一下地耸动,哭声细碎而隐秘。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 发丝凌乱,满脸泪痕,眼睛肿得像包子,头上的纱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额头还流着血。 严珊珊“操”了一声。 “是不是唐诗那个王八蛋干得,难怪只跟我说了句你在医务室就趴在桌子上装睡,我等下非得……” 严珊珊还没骂完,谁知宋辞听到唐诗的名字,哭得更伤心了,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几乎要哭晕过去。 “好好好,我不提他了。”严珊珊心疼得不行,跑过来把她抱怀里,笨拙地安慰,“宋宋乖,宋宋不哭。” “珊珊。”宋辞抽噎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坚持跟她说,“我在网上查过他家,太远了。” 她说:“他家……离我太远了,我根本就够不着,就像在天上一样。” 严珊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她的难过,也莫名红了眼眶。 “宋宋……” 宋辞哽咽着说:“我好像,总是这么胆小,我总是顾虑太多……” 太阳近在眼前,耀眼又张扬,她却不敢摘。 她从不觉得出身平凡就低人一等,但不可否认,跨越阶层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与勇气。 假如他们的消费观,价值观,乃至于人生观因为家庭背景的不同而天差地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