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间穆朝雾的语气变了,眼中也覆上了一层阴霾。 “可后来她突然消失了,我派人四处去寻,几乎将整个天隆国都翻了个底朝天,都寻不到。” 沈玉娇感同身受着他的所有情感,欣喜、倾慕、落寞、失望…… 那颗爱她的心,也越发的痛。 饶是如此,这天之后,她还是选择向那个神话一般的女子靠近。 逐渐地,她身上也有了江揽月的三分神态。 穆朝雾陪着她的时间也更多了,待她也愈发亲近与和颜悦色。 哪怕不在府时,他也会经常派人送来些珍宝。 沈玉娇本以为这样,她也会开心。 可此刻,看着房中堆成山的金银,心情却更加郁结,压抑。 她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这些因为和江揽月相像,而得来的爱意和相处,更像是一座座山,压得沈玉娇喘不过气来。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是穆朝雾的爱。 沈玉娇希望他的眼里,能看到自己,而不是江揽月的替身。 可这些话,她不能说。 这日,校场。 又一次对招后,沈玉娇和陆令安便坐在木凳上休息。 擦汗时,忽地听陆令安问:“整日待在这王府中,不闷吗?你想不想离开?” 沈玉娇错愕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便知道,陆令安是把自己当成了江揽月。 她正想开口回答。 身后陡然响起到有力的脚步,紧接着,她就被来人扯到了身后。 沈玉娇看着穆朝雾熟悉的背影,视线却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这是他第一次牵自己的手。 沈玉娇还有些怔然。 就听到穆朝雾凛冽的嗓音:“她不会跟你走的。对吧?揽月。” 第6章 沈玉娇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呼吸一滞。 又是江揽月! 他们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沈玉娇以为自己总会习惯的。 可原来每一次被当着面喊“揽月”,心都会像被生生剜掉了一块肉似的疼。 直到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沈玉娇内心有个声音在咆哮着,想说些什么。 但面对着穆朝雾和陆令安两人灼热的视线,她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只能拼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然后默认般地垂下了头。 见状,穆朝雾十分满意。 “时候不早了,陆将军请回吧。” 他说着,牵着沈玉娇转身往府内走去。 一路走到膳厅。 沈玉娇被按坐在椅子上,耳边是穆朝雾温润的声线。 “近日练功辛苦了,特地命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菜,快尝尝。” 沈玉娇看着桌上红彤彤的菜色,只觉得胃腑一阵阵火辣辣的痛! 在天隆国,辣椒是个稀罕物。 她自小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了。 可就因为江揽月嗜辣,王府的每一道菜里都有辣椒。 沈玉娇口味清淡,每次饭后肠胃都要难受一整晚。 可她没有资格挑挑拣拣,连说一声‘不想吃’的权力都没有。 穆朝雾照旧体贴地为沈玉娇布了菜:“吃吧。” 在男人的注视中,她只能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将碗里的食物咽下去。 每一口,都像是有千万根针吞进五脏六腑一样。 腹中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绞痛,她疼得身体都在颤抖,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冷汗涔涔。 沈玉娇连一句‘疼’都不敢说。 她知道,但凡自己表现出任何与江揽月的不同之处,下场都会很惨。 被一剑刺死的舞女,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沈玉娇一直强忍着疼痛,直到穆朝雾放下筷子,起身离席,才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房间,关上门的那一刻。 她便直接疼到脱力,瘫倒在了地上。 石砖的冰凉轻易穿过衣裳,渗入骨髓。 沈玉娇死死咬着唇,吞下了一口又一口的血水,胃里火烧般的灼热感愈演愈烈。 她甚至觉得,自己会这样硬生生被疼死。 那火热感,终于开始慢慢退下。 漆黑的天,也已经亮了起来。 原来……已经过了一夜。 沈玉娇拖着疲惫的身子,跌撞的从地上爬起。 她强撑着洗漱后,去寻了宋时礼,想要开些缓和肠胃的药。 宋府。 刚接过宋时礼开好的方子,就听他问:“昨天你和陆令安说了什么?” 沈玉娇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宋时礼又开了口:“昨日王爷进了趟宫后,陆令安便被派去戍守边关,三五年内都不能归京。” 沈玉娇脑中立刻浮现了昨日在校场时,穆朝雾冷沉的神色。 也明白了宋时礼言外之意,无非是指责自己红颜祸水。 可这一切与她何干? 他们所有的情绪,所做之事,分明都是因为江揽月…… 可宋时礼不会听。 在他们心里,江揽月永远高洁。 而自己这个替身,和污泥一样脏。 沈玉娇自嘲一笑,沉默背下这口锅,折身回了王府。 路经书房时,就看到穆朝雾站在江揽月的画像前,又在怀缅。 沈玉娇心隐隐作痛,不想再看。 可脚步,却不受控制的停住。 只听穆朝雾呢喃的问声:“揽月,你究竟在哪?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涩然的语气,听得沈玉娇心里也跟着酸胀。 她第一次想要鼓起勇气,在这种时候关怀穆朝雾些什么。 却听见他说:“不回来也无妨。” 穆朝雾嗓音宠溺:“人生不过百年,我妻子的位置会为你永远空悬。” 第7章 明明是十分清润的声音,却震得沈玉娇浑身发麻。 她望着穆朝雾背对自己的高大身影,眼眶涌上抹滚烫。 心里,也跟有火钳在夹一样,疼到颤抖。 最后仓促转身,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去。 长街之上,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沈玉娇双手垂在身侧,麻木的顺着人潮,浑噩的走着。 却发现,到处都是江揽月的影子。 城墙边施粥的棚,是江揽月在时带人搭的。 摊子上贩卖的小玩意儿,都是江揽月曾经设计的…… 沈玉娇走着走着,来到了斗兽场。 白日里看上去破败的楼阁,在夜晚却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销金窟。 她望着自己差点丧命的场台,边缘木杆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木牌。 上面写着历年人们斗兽的战绩,而最高处赫然写着——【江揽月】。 沈玉娇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江揽月就像是笼罩在她生命中的阴影,让她无处可逃。 【沈玉娇,难道你要这样作为江揽月的影子,活一辈子吗?!】 心里有一个声音不甘地呐喊着。 沈玉娇不想,但她还能做什么? 比起当一个影子,她更怕,以后永远都见不到穆朝雾。 那个她暗自喜欢,眼里却不曾有过自己的男人! 涩意与酸楚掺杂,沈玉娇踌躇半晌,还是转身回了王府。 刚踏进去,就看到了站在石雕照壁前的穆朝雾。 他面色冷沉,见到她后,气势更加迫人。 “去哪了?” 想到白日书房里,穆朝雾对江揽月画像许下的承诺,沈玉娇眼神微黯。 好一会儿,才敛下情绪回答:“府里闷,去外头随便转了转。” 穆朝雾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下次不要乱跑。” 沈玉娇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后,沉默地回了院子。 这天过后,穆朝雾没再来。 沈玉娇也再没踏出房间半步。 一连好几天,她都独自在房中挣扎着。 她不知道,在爱与自由中,到底该如何抉择。 突然,外头响起一阵喧闹声:“着火啦!书房着火啦!” 沈玉娇心里一慌,推门跑过去。 就听下人们慌乱的喊声:“王爷!您快回来,画像哪有您重要!” 她大脑有瞬间的空白,朝熊熊燃烧的烈火看去,就看到了穆朝雾冲进去的背影。 “穆朝雾!” 沈玉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穆朝雾不能有事! 她没思考的跟着冲进了火场。 一进去,就看到穆朝雾抱着那副画像站在熊熊烈火中。 他对着画像,嗓音温柔:“揽月,我带你走。” 明明四面八方都是灼热的火焰,可沈玉娇却像是被浇了盆凉水,冷的骨头缝都在颤抖。 也越发觉得跑进来的自己可笑。 她担心穆朝雾,可他的心里,只有江揽月。 耳边木材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 凶猛的火势像是要将在场所有人,所有物,都吞噬干净。 沈玉娇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强压下情绪想要将穆朝雾带出去。 可这时,房顶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抬眼就看到房顶松动的横梁在摇晃。 沈玉娇心下一慌,匆忙伸手将穆朝雾往外一推:“王爷,快走!” 几乎是在同时。 “轰!” 横梁轰然倒塌,沈玉娇被砸倒在地,在一阵锥心地疼痛后,失去了意识。 …… 意识浮浮沉沉间,沈玉娇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可醒来后,又什么都不记得,只剩周身无法忽视的疼。 她只觉得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疼的,尤其是脸。 沈玉娇突然有些恐慌,自己难道是毁容了? 若她失去了这张和江揽月相似的脸,还能留在穆朝雾身边吗? 沈玉娇猛地坐起身,就要去照镜子。 一旁,穆朝雾见她醒来,眼神亮了亮:“揽月,还有哪里不舒服?” 对上他的目光,沈玉娇感觉有些怪异。 穆朝雾以前虽然也这样唤她,但眼神却从未这么温柔过。 她下意识避开男人伸来搀扶的手,掩饰性地下了榻。 却在瞥到梳妆镜的一瞬间僵住。 她的脸…… 沈玉娇呼吸都停滞了,急速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