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宫里的海棠树长出了花苞,老神医也拔出了薛棠凝胳膊上的最后一根金针。
他笑着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可算是大功告成了!” “以后那些苦药汤子也不必再喝了,老头我呀保证你以后能活到八十八!” 薛棠凝听后也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试探着他问:“那我是不是可以,可以出宫了?” 老神医使劲点了点头,“可以了!可以了!” “不光你能出宫,老头子我呀,也能继续闲云野鹤了。” 他清净自在惯了,要不是当年欠了萧衍娘亲一个人情,自己也不会在这个鬼地方,呆了这么久。 如今人情也还了,还顺带救了人性命,当真是神清气爽啊。 临别前,萧衍也依旧没有露面。 只派了江喜过来,送给薛棠凝一个巴掌大的描金漆盒。 里面是几张银票和七八块金砖,足够薛棠凝和玲珑下半生衣食无忧。 还没等薛棠凝开口拒绝,江喜就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在配上他圆圆的大脸盘,样子颇为滑稽。 “薛姑娘,您就当可怜可怜咱家吧!” “陛下说了,要是您不把这些收下,就把咱家打发到慎刑司去。” “您是知道陛下这个人的,向来言出必行,咱家这把老骨头,可去不了那地方啊!” 薛棠凝叹了口气,见江喜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开口拒绝,就将漆盒收进了包裹里,和玲珑一起头也不回的上了出宫的马车。 她撩开马车上的帘子,亲眼看着那两扇朱红的大门缓缓推开,露出外头长长的甬道。 而甬道的尽头,就是人来人往的街市,闭眼细细感受,还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 这让薛棠凝觉得自己终于回到了人间。 从此以后,她和身后那座牢笼般的宫城,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了。 她自由了。 而此时的萧衍,正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上,看着薛棠凝的马车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到那马车彻底消失在他视线范围之内,也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眼睛。 他终究还是失去她了。 萧衍还记得他和薛棠凝刚到漠北的时候,虽然他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可还是在看到这里的真实环境时,吓了一跳。 漫天黄沙不说,放眼望去,竟连个人影也瞧不见。 所谓的王府,也被风沙侵蚀的不成样子。 里面更是落满了灰尘,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萧衍震惊又沮丧。 和手底下的人一起打扫了大半日,也才将将收拾出了几个能睡觉的地方。 那时萧衍就在想,这种地方就算是他,也难以接受,更不要说薛棠凝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了。 他本不该跟着他来这种地方受罪。 反正他父皇忌惮的是他,薛棠凝娘家也没什么势力,没人会在意薛棠凝的去留。 等京畿那边盯得不是那么紧了,他就可以派人悄悄把她送到南边,好生娇养起来,也算全了他们夫妻之间的情分。 可就在萧衍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薛棠凝拉着他的手来到的院子里。 她指着天上的漫天星光,一脸激动的对着萧衍说:“王爷,你看!” “好美的星空!”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星星!像是倒悬在天上的河!” “漠北可真是个好地方!” “好地方?”萧衍不可置信的看向薛棠凝,“你当真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 薛棠凝理所当然的点头。 她靠在了萧衍肩头,然后在他耳旁轻轻道:“王爷,不要怕。”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遥远却清晰的记忆,如利刃般直直戳中了萧衍的心,让他痛得无以复加。 直到江喜悄悄走到了萧衍身边,轻轻唤了一句“陛下”,他才从一片鲜血淋漓中抽离出来。 可在转身离开城墙的瞬间,萧衍突然幽怨的想:他难道就这样放手了吗?他当真甘心从此以后和薛棠凝死生不复相见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