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的里屋内,姜姝窈垂着眸安静的坐在林氏榻前,林氏黛眉微蹙,看着面前写着簪花小楷的请帖。
“汝宁郡主邀你参加后日的裙幄宴,你什么时候结识了汝宁郡主?” 姜姝窈睫羽颤了颤,低声回复:“半月前去珍宝阁时同郡主有过交集。” 林氏黛眉皱的更紧了,“可曾起过什么龌龊?” 姜姝窈略有几分迟疑的摇了摇头:“应当是没有。” “什么叫应当没有。” 姜姝窈顿了顿,将那天的事大致复述了一遍。 林氏眉头微微松懈了几分:“这么说你们倒也没起什么龌龊,那依你看来,汝宁郡主可是什么两面三刀之人,最怕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背地里给你使什么绊子。” 姜姝窈摇了摇头:“女儿倒觉得郡主性格很是直爽,应该不会是那种人。” 林氏却还是不太放心,唯恐她婚前再节外生枝,然而汝宁郡主亲自给她们下的帖子,若是不去的话难免有些说不过去,要是再因此被记恨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姜姝窈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没有迟疑多久就点了点头:“既然郡主亲自邀约,女儿还是应当去的,免得拂了郡主的面子。” 更何况这裙幄宴都是女子参与的,一般不会有什么外男,即使去了何妨。 三月二十四那天,姜姝窈梳妆打扮好之后,竹苓替她挽好发髻,缀上珠翠,轮到簪哪只簪子的时候又作了难。 “这只白玉嵌珠翠玉簪也好看,珍宝阁东家送的那只点翠梅花簪也好看,小姐要簪哪支?” 姜姝窈没有一丝犹豫的道:“两支都不要,簪我买的那支紫玉簪。” 这支紫玉簪平常来看也算亮眼,但跟这两支放一起却委实有些不够看,就连一旁的绮荷也道:“奴婢觉得那支白玉嵌珠翠玉簪很配小姐呢,一定能让小姐在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 姜姝窈侧过头淡淡看了她一眼,道:“至多再有两个月我就要离京嫁到临安城去了,为什么要在京城贵女中脱颖而出?” 绮荷面色一白,当即就干脆利落的跪了下来:“奴婢失言,请小姐责罚。” 姜姝窈叹了口气,扶她起来,“我知晓你是无心之失,只是以后这种话万万不可乱说了。” 绮荷连连应声:“奴婢晓得,谢小姐。” 一旁的竹苓被这场面吓的心肝颤了颤,当即不敢再多言,干脆利落的簪上了那支紫玉簪。 裙幄宴说起来倒是跟现代的春游差不多,无非是一群小姐一起吟吟诗赏赏花,她便还是穿了那件杨妃色的裙衫。 不多时,姜府的马车就出了门,车轮轱辘慢慢朝着京郊的方向行驶。 到了城郊约好的地点之时,已经来了几位贵女了,所幸东道主汝宁郡主还未到,也不算失礼。 其余的京城贵女世家千金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只有姜姝窈一个人站在原地,只是她早料到会有这局面,神色倒也自然。 日头逐渐升起,一辆宽大奢华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一位一身红衣的明艳美人被丫鬟簇拥着走了过来。 “参见郡主。” 汝宁抬了抬手示意平身,懒洋洋的走近:“倒是本郡主来晚了,劳烦诸位在这等候。” 一位鹅黄衫子的小姐笑着接话:“郡主这是什么话,臣女同诸位姐妹们也都刚来,郡主来的正是时候。” 汝宁唇畔勾了勾,瞥了说话的人一眼,“还是顾二会说话。” 顾灵薇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身旁安安静静的女子,又笑嘻嘻的道:“郡主明鉴,臣女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汝宁面上带了几分笑意,目光从一众人身上掠过,道:“人既然到齐了,那便开宴吧。” 顿时有下人手脚麻利的在草地上摆好了成排的矮桌,地面上也铺了色彩鲜艳的锦缎,一众贵女入座,满场的玉动珠摇,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这位姐姐瞧着倒是脸生,不知是……” 姜姝窈看了眼身旁鹅黄衫子的小姑娘,轻声细语的答话:“家父姓姜,顾二小姐有礼了。” 顾灵薇笑吟吟的继续道:“原来是姜姐姐,姜姐姐是刚入京吧,不然像姐姐这般容貌气度的小姐我肯定见过。” 姜姝窈依旧微微笑着,继续道:“一个月前才随家父迁来京城,顾二小姐没见过也是常理。” 这群贵女们日日被拘在京里,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吟诗过后,又行起了酒令,不是什么烈酒,只是些清甜的果子酒,喝多了却也能醉人。 姜姝窈既然来了,自然没有不参与的道理,只是她运气委实有些差,林林总总加起来到最后竟也喝了小半壶酒了。 行酒令结束,众人面上都带了些微醺,兴致却更高了,顾灵薇不知从哪拎出来了只风筝,兴致勃勃的拉着她去了一旁的空地上。 姜姝窈脑子虽然还是清醒的,却难免少了些防备,被拉着逐渐偏离了人群。 风渐渐小了起来,刚摇摇晃晃飞上天空的风筝又挣扎着落了下来。 “呀,我的风筝!” 顾灵薇有些着急的追着风筝跑,只匆匆回过头留下一句:“姜姐姐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耳边只余寂静的风声,姜姝窈在原地愣了一瞬,远处还依稀能听见欢声笑语,她抬眼望去,却见那群世家千金们竟然齐齐起身,向着反方向走去。 竹苓有些着急的看了逐渐远去的人群,犹豫道:“小姐还是先别等顾小姐了,我们先回去吧,免得等会人都走了再落了单。” 绮荷睫羽颤了颤也跟着出声:“小姐还是先回去吧,奴婢在这里等着,等会顾小姐回来,奴婢便说小姐不胜酒力,先回去休息了。” 姜姝窈顿了顿,随即点了点头。她同那顾家小姐不过初初相识,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她做些出格的事情。 只是二人刚准备离去时,绮荷的目光突然落在竹苓耳畔,她迟疑着出声:“竹苓姐姐,你的耳珰呢?” 竹苓闻言条件反射般的摸了摸两只耳朵,右耳果真空空如也,“我的耳珰怎么少了一只?”这对耳珰还是姜姝窈赏给她的,用的是上好的白玉,丢了自然心疼。 “方才放风筝时还有,应当就是这一会儿丢的,竹苓姐姐别急,我帮你找。” 竹苓却是看了看离的越来越远的人群,登时咬牙道:“无事,我自己找就行,正好等着顾二小姐,你同小姐先一起回去。” 绮荷迟疑的看向姜姝窈,姜姝窈揉了揉额心看向竹苓,“你心思向来缜密,我也不担心你,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你先在这等一会。” “是。” 绮荷扶着姜姝窈去追赶前方的人群,一只白玉耳珰悄无声息的从她袖间滑落,落在地上,转瞬被草叶覆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