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把我带领到秦礼舟的房前便转身离开。

　　房内一尘不染，空气中隐隐传来檀木香。

　　我四下观望着，好像突然明白秦礼舟为何这么执着于修禅。

　　因为这里让人感到静心。

　　人心叵测，我仅仅因猜不透秦礼舟的心就这么疲惫至极。

　　更何况他每日要面对朝廷上那么多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行有所止，欲有所制。

　　人一旦陷入难填的欲望中，就会不断消耗自身，变成嗜血的野兽。

　　秦礼舟大抵是不愿变成那样吧。

　　我深吸口气，正想休息。

　　余光却突然瞥见木桌上的镇尺下压着一张宣纸。

　　我走过去拿起一看，纸张微微泛黄，写着宣国承德十六年七月十二日。

　　那不是八年前，我与秦礼舟成婚那日吗？

　　将宣纸打开，只见上面是秦礼舟苍劲的字迹——

　　“今娶妻生子，乃圣命难违，父母所求。非心中所愿，亦非背道离经。”

　　“为赎清罪孽，弟子将在儿女出生后摒弃世俗情爱，一辈子长伴青灯古佛，再不动情。”

第9章

　　罪孽……原来在秦礼舟心里。

　　自己就是个罪孽！

　　我浑身冰冷，这些话宛如匕首一般剜着我的五脏六腑，疼得我眼前发晕。

　　我死死攥紧了纸条，推门而去。

　　回到马车上，我写了一张纸让春桃去送给秦礼舟——

　　“我在此祝贺王爷，今与我和离，罪孽赎清！”

　　而后我冷声吩咐：“回将军府！”

　　回到将军府时，江父正在吃早膳。

　　看见我，他微微皱眉：“你怎么回来了？”

　　我拿过一碗粥就喝了勺，空隙间长话短说了句。

　　“我已经决定和秦礼舟和离。”

　　江父一张就拍在了桌上：“胡闹！太后亲赐的婚，怎么能和离？”

　　说着，他扯起我：“马上回王府去！”

　　我却直接流下眼泪：“爹……秦礼舟不爱我。”

　　“我嫁给他，一点也不开心。”

　　江父怔住了。

　　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对一向坚强乐观的女儿突然的脆弱。

　　寂静的府内只剩我的呜咽声。

　　江父心疼不已，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抚着。

　　“当初我问过你是否做好了嫁到王府的准备。”

　　“你一意孤行，觉得秦礼舟就是你的一心人。八年过去，你没有后悔的余地。”

　　“而且还有沅沅，为了她，你也不能如此任性。”

　　不等我回过神，他转头对着管家吩咐：“把小姐送回去。”

　　这下换我呆住了。

　　我不可置信地抬眸，不明白曾经宠爱自己的父亲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7

　　而不等我反应，江府的侍卫就将我拉了出去。

　　直到关上门，我才反应过来。

　　而我一转身，秦礼舟的马车竟停在府外。

　　他神情冷淡地看着我：“闹够了吗？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我心头无名火起，我认定的事就绝不会回头。

　　“不可能！”

　　我弯曲指节放在嘴边吹响，不一会，一匹踏雪乌雅的马就疾速奔来。

　　我快速翻身上马，面无表情的看着秦礼舟。

　　“和离的事，绝无更改的可能！”

　　秦礼舟紧握佛珠，面色阴沉。

　　而我转过头，不愿再看他一眼。

　　我利落的挽起缰绳，扬手挥鞭，马儿一声长嘶，像一只离弦的箭飞啸出去。

　　秦礼舟望着残影，脸彻底黑了下来。

　　半晌，才听见他对身旁的随侍冷冷开口。

　　“找人看着她，去了哪里和谁一起，都要告诉我。”

　　随侍点头：“是。”

　　然而事情全然不在秦礼舟的掌控之中。

　　我离开的第一天，随侍匆忙走进书房：“王爷，王妃她……”

　　秦礼舟皱起眉：“怎么了？”

　　随侍轻声开口：“昨夜王妃与裴翊初公子一起在尚书府喝酒。”

　　“直到今日清晨，也没有看见王妃出来。”

　　秦礼舟捏紧眉心，右拳紧握：“封锁消息，不要传出去。”

　　翌日，随侍再次走进书房：“王爷……”

　　秦礼舟皱眉抬眸：“她又去喝酒了？”

　　随侍低下头，话音轻颤：“王妃扮做男装去了浣云居……”

　　秦礼舟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

　　浣云居……她胆子倒是大，敢去那种花街柳巷。

　　他眸光微沉：“虞羽溪现在在哪？”

　　随侍低头：“城外马场。”

　　秦礼舟找到我时，我正与裴翊初等人在草原上肆意的赛马。

　　我跑出很远，突然挽住缰绳，神情有些寂寥。

　　裴翊初骑马走到我身边：“怎么了？”

　　“歇会儿。”我翻身下马，往前走去，“不像从前那样有精力了。”

　　在我的记忆里，我还是十七岁的少女。

　　我应该上战场，成为骁勇的女将军。

　　结果一觉醒来，我成了秦礼舟的妻子，却丝毫不被爱……

　　裴翊初也下了马，跟在后面。

　　走了会儿，他问：“真的想清楚要和秦礼舟和离？”

　　“他可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多少人想攀还攀不上呢。”

　　我眼底爬上一抹自嘲：“的确是高攀了。”

　　两人走回设好的酒桌，我坐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如果回到八年前，我绝不会再嫁给他。”

　　话音未落，春桃匆匆走过来。

　　“王妃，王爷来了……”

　　我蹙眉抬头，只见秦礼舟一身墨袍。

　　他手里捏着佛珠，清冷傲然，怎么看都与这里格格不入。

　　“虞羽溪，我有话跟你说。”

第10章

　　我一愣，随即双臂环抱在胸前笑了笑。

　　“王爷是想好了，将和离书带来了？”

　　众人看热闹的视线扫过来，秦礼舟面色一沉。

　　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谈论自己的私事。

　　他挡住众人把我笼罩在自己身前。

　　“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但是和离，我不同意。”

　　我觉得有些烦闷，我打断秦礼舟。

　　“看见这个马场了吗？咱俩比骑马。”

　　“要是你比我先回到这里，我就不和离。”

　　秦礼舟平日里除了处理朝务，就是在佛堂里修禅，对于骑马这种事他根本不擅长。

　　我抬起头看向秦礼舟的目光带着挑衅。

　　我就赌他不会答应。

　　然后一阵沉默过后，众目睽睽下，秦礼舟竟利落地翻身上了马！

　　我一怔，我本意是让秦礼舟知难而退，并不是真的想与他赛马。

　　他疯了吗？

　　秦礼舟熟练地抓着缰绳骑马走向我：“现在开始吗？”

　　裴翊初在我耳边低语：“你真要和他比？”

　　“他要是受伤……”

　　我咬紧了牙关。

　　我也不想，但这么多人看着，我总不好先反悔。

　　“找人跟着我们！”

　　交代完这一句，我也跟着翻身上马。

　　一声锣响，两人同时挥鞭驰骋而去。

　　我想着自己从小习武，怎么样都比秦礼舟强吧。3

　　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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