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臣桀看到顾惜云伤心地低下了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哽咽,哭诉道:“嫡母说我是庶女,不配用好东西,把它抢走了……” 彼时的萧臣桀对此深信不疑,每每想起这段往事,脑海中女孩对应的也都是顾惜云的脸,可今日的梦里,那个挥舞短刀的女孩儿却成了赵西棠。 萧臣桀眉头紧皱,一身的冷汗,不住梦呓。 “西棠……西棠……” 忽然,赵西棠的身影不断变幻,她提着一柄弯刀猝不及防地刺入萧臣桀的胸膛,直叫萧臣桀从梦中惊醒。 “西棠!” 入眼,是自己房间内熟悉的陈设,和守在床边满脸焦急的楚老太君。 “臣桀,你这样下去,身体扛不住的。” 萧臣桀不知想到了什么,握住楚老太君的手急切地问:“奶奶,西棠小时候是不是去过边关?” 第17章 楚老太君闻言眉头蹙起,“为什么这么问?咱们离开边关以前并没有接到过公主驾临的消息。” “您再好好想想,就是我父母去世那年,她没有来过吗?” 楚老太君摇摇头,“没有,不过那年陛下倒是来过边关,慰问军中将士,也是想把你接回京都抚养,只是你那日跑没了踪迹,后来宫中急报,陛下又急匆匆地回去了。” 萧臣桀泄了气,又好似重获新生。 如果那晚当真是赵西棠,那他欠她的,该拿什么还。 楚老太君斟酌再三还是开口询问:“听说你去了公主府?” 萧臣桀低垂着头,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嗯,西棠给每个人都留了信,唯独没有我的。” 闻言,楚老太君一声叹息,命人拿来了当日离开公主府时赵西棠交给她的木匣。 “这匣子里是西棠给你准备的新婚贺礼,西棠死后你终日萎靡不振,那天就想拿给你做个念想,只是你走得太快,没来得及罢。” “当真是西棠给我的?”萧臣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接过木匣。 按照阿愿的说法,西棠应当恨极了他才对,居然真的有留给他的东西吗? 楚老太君轻拍了下木匣,解释道: “西棠说这是陛下送给她的,十岁之前她一直带在身上,现在她把这个送给你,希望它能保佑你以后的孩子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萧臣桀颤抖着双手打开木匣,当看清里面东西的那一刻,他心中紧绷的弦突然断掉了。 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的短刀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萧臣桀抚摸着那把短刀,心痛得几乎窒息。 “将军,您怎么来了?” 一见到萧臣桀,顾惜云就迎了上来。 只是萧臣桀现在看见她,已经再没了往日的欣喜,眼底一片复杂情绪。 “惜云,你……”萧臣桀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当年在山林中救我的人果真是你吗?” 顾惜云抓着萧臣桀衣袖的手忽然一顿,轻咬下唇,却并不回答。 “将军为何会如此发问?” 萧臣桀看着顾惜云的样子,心下了然,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你可知,当日救我的人是谁?” 闻言,顾惜云松开了一直抓着萧臣桀的手,径自坐到一旁,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将军既已知晓答案,又何必再来问我?” 萧臣桀忽然觉得这样的顾惜云让他十分陌生,他不由拧紧了眉头,“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救我的人其实是西棠?” “居然是公主殿下吗?我现在知道了。”顾惜云添了盏茶,端到萧臣桀身边。 随即她轻声问:“将军,即使那日在山林中救你的人不是我,也是我和父亲将你带出山林的,怎么就不算救命之恩呢?” “可你骗了我!”萧臣桀眼眶通红,目光中满是悲愤。 可顾惜云只是淡淡地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将军,你错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救你的人是我,是你自己,认定了那个人是我。” 说罢,她娇弱捧心,眼带哀求地看向萧臣桀。 若是以往萧臣桀看到她这副样子是一定会心疼的,可现在他却是百感交集。 “将军,难道我们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我们往来的书信少说也有上千封,那一字一句可都是惜云的一片真心呢!” 回忆起他们曾经的书信往来,萧臣桀这才惊觉,顾惜云这么多年对他全是利用! 她在信中哭诉嫡母对她不好,他去给她撑腰,她说自己缺衣少食,他就到处搜罗好东西一股脑儿送给她,她说边关苦寒,他便想方设法让她父亲回京。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σσψ?你既然知道我要找的人不是你,又为何不告诉我真相?” 第18章 “真相?什么真相?”顾惜云真诚发问。 “真相就是你认定是我,你既已认定,我又何不顺水推舟?” 顾惜云微笑着看向萧臣桀,似乎很满意他现在这副惊愕的表情。 “你可知那日我为何会出现在山林中?” “因为我与母亲在府中受尽冷眼,即使是下人对我们都是动辄打骂,如若不逃,我们母女二人只怕早就死在那肮脏的后院里了。” “我们逃了很久,才跑到那片山林,可还是被嫡母派来的人追上了,就在那片山林里,母亲为了让我逃走,被他们当场杖杀。” “幸亏我发现了你,将军府的小公子,我的救命稻草。” 萧臣桀紧咬牙关,他知道顾惜云说的都是真的,是自己认错了人,胸口的疼痛几乎叫他喘不过气来。 顾惜云看着萧臣桀悲痛欲绝的样子忽然笑出了声。 “公主心悦于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曾以为你是装不知道,没想到你是真不知道。” “怎么?是她死了你才想起她的好来?还是……谁救了你,你就爱谁?” 说着,顾惜云忽然捂嘴做惊讶状,“哎呀,那你更应该爱公主殿下才对,毕竟她可是救了你,一次,又一次。” 萧臣桀再也承受不住接连的打击,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顾惜云的住处。 “你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种话?你难道忘了首领对你的嘱托吗?” 萧臣桀走后,一个形貌粗犷男人缓缓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若是往常萧臣桀一定会发现他,只是现在他颓靡得不像话,整个人几乎都要废掉了。 “嘱托?让我跟随萧臣桀去边关做一个随时可能被发现被杀掉的细作?我不愿意!我一定要回北狄,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男人拊掌而笑,“他若是见到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皇宫中。 “侯爷,您就回去吧,这天眼看就要下雨了。” 元帝身边的大太监苦口婆心地规劝萧臣桀。 他已经在殿外跪了三个时辰,纵使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也腰背笔直,不肯移动分毫。 “我只求陛下恩准,让我再见西棠一面!” 大太监摇了摇头,回去跟元帝复命。 元帝宫中灯火昏暗,他拿着赵西棠最后留给他的信件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许久,元帝将信件仔细地收进盒子里,对大太监说道:“你去告诉他,朕不会让他再扰了姝儿的清静。” 暴雨忽至。 豆大的雨点砸在萧臣桀身上,唤醒了他昏沉的意志。 他脑海中尽是赵西棠的模样,曾经一起并肩杀敌浴血奋战的赵西棠,他不禁想起赵西棠书案上的书稿,那是她对边关的期盼。 或许终究是于心不忍,感念萧臣桀是忠臣之后,也或许是心疼自己的女儿怕她在天之灵无法安息,元帝还是见了他一面。 元帝站在伞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与自己昔日兄弟八分相似的少年郎,终究还是忍不住心软。 “你现在去见姝儿又有什么意义呢?” 萧臣桀重重叩首,眼泪和着雨水一同砸在地上,声音哽咽,“臣自知无颜再见公主,自请镇守边关,还望陛下恩准!” 元帝想要扶他起来,但还是忍住了,他沉声道:“准。” 第19章 赵西棠举行完国葬之后,萧臣桀便踏上了前往边关的路途。 他轻装上阵,一人一马,身后的包袱里是赵西棠的手稿和那把短刀。 只是萧臣桀不知道,真正的赵西棠才刚刚苏醒。 赤狄部落。 赵西棠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带有异域色彩的花纹顶棚。 周遭环境陌生,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不由得暗自思忖道: “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 刀尖刺破皮肉的声音仍犹在耳,腹部被长矛贯穿的场景历历在目,可即便她没有死在战场上,按时间来算也该毒发身亡了。 赵西棠缓缓坐起身来查看自己的身体。 北狄服饰? 她看向自己手臂和腹部,伤口已经愈合,但留了很长的疤痕。 赵西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恰在此时,斛律流光掀开帐门走了进来,看到赵西棠清醒他很是惊喜,大步走过来坐到赵西棠身边。 “你醒了,说起来你还真挺难杀的,不光难杀运气还很好,六十年才开一次的花竟然让你遇到了。” 赵西棠不知道斛律流光究竟想做什么,没有轻举妄动,但随着他的靠近,赵西棠还是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赵西棠的大脑飞速运转,斛律流光为什么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