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沨眠身子一晃,又很快站稳。
只是脸色却比身上那领白狐裘的大氅还要惨白无血色。 君莫笑?沈毋宁? 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呢? 这两人模样来回在他脑海中跳动,越来越快,又渐渐合成一个,最后如重石落下砸得他有些眩晕。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再回想,一幕幕如走马灯般格外清晰。 如果不是她,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怎么可能几句话就让皇上同意出兵。 如果不是她,一个从未见过的幕僚,又怎么会用那样痛彻心扉的眼神看自己。 江沨眠阖目后又睁开,咬着牙几乎是浸血般吐出三个字:“沈毋宁!” 一捧土落在那黑色棺木上,江沨眠心头升起巨大的恐惧,可他说不出来。 他不自觉上前一步,颤声开口阻止:“住手,谁允你们将她葬在这里?” 他要带她回盛京,那里才是她的家! 沈毋宁的副将拦住他,一双眼布满血丝。 “首辅大人,葬在这里是将军最后的遗愿。” 任何人都不允许破坏将军最后的安宁!0 江沨眠顿住间隙,副将又将一个小巧的檀木盒拿出。 “这是将军最后一战前给我的,她嘱咐我,若是她回不来,一定要亲手将这东西交到您手上。” 江沨眠指尖有些泛白,就连开一个小小的盒子都几乎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盒子打开,一枚小巧的虎符静静躺在里面。 江沨眠心口剧烈抽痛起来,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 蓦地,他脑子里又闪过两人的最后一次对话。 “沈毋宁对我……可曾有什么遗言?” “她对你,已别无所求!” 原来,这就是沈毋宁留给他的最后遗言。 那一夜,她迎着凛冽寒风一往无前,再未回头。 再次相见,两人中间便已经隔了生死。 江沨眠骗得了所有人,唯独骗不了自己。 他亲手将活着回来的沈毋宁再一次送上死路。 这认知痛得他攥紧心口,忍不住发起抖来。 副将神色哀恸:“首辅大人,这次末将与您一同回京述职,我们俘虏的北狄将领已经招认,之前的临城之祸的罪魁祸首亦是他们……” 话音未落,便见面前清风霁月的男子神色一变,蓦地喷出一口血。 那血顺着黑色棺木落下,看得人触目惊心。 下一瞬,江沨眠支撑不住似的,腿一软,单膝跪在那棺木前。 身后赶来的江福众人想要去扶,却被江沨眠喝住。 “别管我!” 沙土一层层落下,棺材逐渐被掩埋。 江沨眠目中似有水光闪动。 他在沈毋宁墓前守了三天三夜。 直到第三日的暮色落下,江沨眠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倒下去。 夜色渐深,寒风呼号。 一座孤零零的坟茔立于大夏界碑之旁,宛如一个守卫疆土永不退怯的战士。 突然,一道青衫身影如幽灵般出现。 走到坟前,他抬起修长手指掐指一算,似感似叹:“今日已是百日之期的最后一日,若是那小子还守着,那真是麻烦了。” 话落,他毫不迟疑地一铲子下去,竟是来挖沈毋宁的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