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采月实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受这窝囊气,竟被府中一个粗使婆子骂的体无完肤。
“来人!来人!我要去见主君!我要杀了这个老贱妇!” 说着,平采月便要朝外走去。 可人刚出门口,便被绣针局的人迎面丢来了一个针线筐,砸的她那白皙的小脸生疼。 “是谁!” 门前的嬷嬷想笑却又给憋了回去,“月娘子勿怪,老婆子我不是有意的。” 平采月岂不知她就是故意的,所以也并没有给她好脸色,而是直接呵斥道: “你是眼瞎了吗?这么一大筐针线就往我的脸上砸?” 广嬷嬷上下打量了平采月一番,笑道:“自是看的清娘子的,只是来的匆忙,加之人老了干活难免不济,这才冲撞了娘子。” 平采月见她说话还算客气,便没想着多加为难,可人刚要离开,视线便扫到广嬷嬷身后的女使手中,正端着几件宋锦绣花捏真丝纱边的淡色裙衫,且袖不同身为一体,只是零零散散地堆在木盘上。 平采月一眼便能瞧出,这几件正是顾清开特地为她选出料子,又命人量好尺寸交由绣针局赶制的上等衣衫。 可今时今日出现在这里,却与她想象中的那种贵妇衣衫有所不同,好似显得乱糟糟了些。 “嬷嬷手中的衣服可是做好了的?” 广嬷嬷闻言,随之一笑,“自然不是,这宋锦名贵,一匹价值不菲,先头主君是从官家的赏赐中选出来了四匹,除却娘子这些淡色的,其余的便送给了咱们大娘子。” “咱们绣针局人手不够,平日里还要忙着各位主母娘子的衣衫刺绣,怕是没工夫再给娘子你赶制这套裙衫了。” “所以老婆子我这次前来,便是要将东西送还给听雨轩,又派了两个绣娘对您指点一二,这后边的功夫,怕是要娘子自己下了。” 平采月的脸色黑到了极点,手上的青筋突突的冒着,自打她跟在顾清开身边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受到下人的侮辱。 想到这,心中便如百虫啃食。 不禁去想:她唐婠到底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招数,让这些个老腌臜全都上赶着和自己做对? “这是大娘子的意思吗?”平采月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压低声调,小声询问。 哪知这广嬷嬷可是个机灵的人物,知道这府中是谁当家做主,自然极力维护唐婠的面子。 “大娘子执掌中馈,平日里忙得不可开交,岂会有闲心管娘子的事情?这都是咱们绣针局的主意。” 广嬷嬷回得淡定从容,婉转流利的口气中又带着不可忤逆的威势。 平采月心中委屈极了,砸了托盘便去了内室嚎啕大哭。 方才骂她的婆子瞧见她这副做作的样子,心中更觉恶心,啐了一口继续道: “哭哭哭,是想着把主君哭回来给你做主?奔丧的都没你的眼泪快!” 广嬷嬷办好了自己手中的差事,便也没有闲心在这耗着,匆匆和院中的婆子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听雨轩。 唐婠派到听雨轩伺候的都是在侯府有些脸面的老人了,调遣她们过来,一则,是为了在明面上顺应顾清开的心意,二则,是为了激起各位婆子对听雨轩的不满。 有哪个大家宅里的下人,愿意从肥差一下子掉到清汤寡水的破院子里伺候人? 方才与平采月叫骂的高婆子便是如此,先头在厨房帮着采买,可冷不丁的被弄到这里来伺候那侯府根本不承认的下贱胚子,心中岂能不气! 喜雀瞧着满屋的狼藉,不禁蹙眉,遣散了屋中众人之后,小声附到平采月跟前说道: “主君前日同檀溪居那位并不怎么和善,娘子可得抓住时机,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子上惹怒主君,您只管装可怜就是了,跑出去告状的事儿可不要在想了。” 平采月哭得抽抽嗒嗒,她是有些小聪明,可她这点小聪明全都用在男人的身上了。 同唐婠这种自幼饱读诗书的人比起来,乃是云泥之别。 “那个宋国公府的人走了?” 喜雀点了点头,“是,人昨个就走了。” “唐婠身边竟是高门贵女,个个都替她助阵,这么难对付的人究竟是怎么生出来的……” 平采月闭了双眸,躺于塌上不再言语,静静等着顾清开回来。 寿熙堂里的膳食是通府上下最好的,奈何老太太饮食清谈,那些个缩减出去的东西并不会对她有所影响。 唯独顾舒氏觉得平日里所用的脂粉头油不够体面,竟从价格名贵的上品直接降到了同寻常官眷所用一般的普通头油。 且数量也依次递减,本就好与京中贵妇来往的她怎能如意。 “儿媳给母亲请安。” 老太太沉着头,正看着手中的一本佛经,听见声音也只淡淡的应了声,然后示意旁边的康嬷嬷为顾舒氏赐坐。 “母亲,这婠婠下令府中缩减用度一事,是否是您授意?” 老太太并未抬头,只是淡淡笑道:“我又不管家,为何非得要我授意才能号令众人?” 顾舒氏脸色异常难看。 “婠婠这般,只会让下人生出诸多怨恨之心,怕以后不能尽心伺候。” 老太太不语,显然是懒得理她。 顾舒氏仍旧不放弃,走至老太太跟前,坐于她旁侧的矮榻上。 “方才听雨轩的女使婆子还大闹了一场,如此不安分,实在不妥。” 闻言,老太太啪地一声,将手中的佛经一把甩到了桌子上,冷着脸回道: “你怎么还有脸提听雨轩的事情,那边女使婆子拌嘴吵架,那就说明是那贱人不会理事,与婠婠何干?” “我看你也是老糊涂了,自己的儿子不教育,反到去怪旁人!婠婠这么做那是釜底抽薪,她没错,错的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