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处还有两个五六岁左右的孩童,男孩儿带着赤色缎面虎纹帽,女孩儿梳着双髻缠着红绳。 唐婠的心凉透了半截。 “我顾家从未有过不与新妇共侍双亲便要休妻的先例,仲言,你如今也算是朝廷的功臣,加官晋爵指日可待,可别为了一个贱蹄子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堂中老太太是个眼明心亮的主,持家数十年,什么没见过,一眼便能瞧出旁边跟着的是个什么货色。 顾清开走到女子身前,弯腰将两个孩子推到老太太膝下,又将那女娇娥拉了出来,示意她上前去见人。 女子擒着笑意,微微俯身,“奴婢平采月见过老夫人,永儿,兰儿,快叫太祖母。” “休得胡言,无媒无聘,哄的汉子在外头与你生了两个孩子,这种孩子你当我们侯府也是好认的?” 平采月哑言,抬起头,眼巴巴的等着顾清开来给她解围。 “祖母,这几年若没有小月的照顾,您的孙儿恐怕就不在这世上了……唐女虽好,却难入我心,万望祖母成全!” 唐婠立在正堂之外的回廊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如此凉薄的夫君,不免让她心生寒意。 唐家在海宁也算是世家大族,祖上太傅出身,几代配享太庙,这桩婚事,还是先帝亲笔御赐,缔结两家之好。 不料大婚之前,新郎官远征边关,独留新妇一人顶了面大红盖头,草草的入了侯府。 她守家多年,孝敬亲长,克己复礼,从未越雷池半步。 如今他顾清开战功赫赫,归家后不思她多年辛苦,只扬言要休妻。 怎么?难不成他还想和和美美的袭爵,然后再给那个贱人请封诰命吗? 做梦去吧! 想到这,唐婠清了清嗓子,双手叠于腹前,迈开步子朝堂中走去…… “官人回来了,未能亲迎实乃妇人之过,我心中有愧,所以在铜花台设宴,好为官人接风洗尘—” 顾清开微微一怔,神情有些不自然。 老太太面上的氤氲疏散开来,“婠婠辛苦了,快坐下。” “想必,这就是姐姐吧?”女子甜美的声音再度传来。 “什么东西,高门显贵的大娘子你也配叫一声姐姐?你爹娘没教你规矩吗?主子不开口焉有你说话的份儿,到底是外头的货色,一副勾栏瓦舍的做派!” 说话的是正堂高座旁处的康嬷嬷,她是老太太的心腹,言词在侯府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哪怕是顾清开,也不敢正面反驳一句。 “嬷嬷勿怪,我是听二郎说,府中有一唐大娘子,为人善解人意,最是体贴,想来也不是容不下我。” 女子说的委婉动听,一双眼睛明媚动人,笑起来更是风情万种。 同唐婠这种自小守着规矩长大的高门贵女相比起来,自然显得更加怜人一些。 “喲,恕我眼拙,竟不知这府中来了贵客,你且说来听听,你想让我怎么容下你?” 唐婠桃腮带笑,进了堂中便颇为自然地坐到了老太太旁边,与顾清开相对的第二道席位上。 自从嫁进侯府,她也算是深居简出,平日里多以插花品茶为主,很少出门见客,乃至她的品性,通府上下也只有老太太晓得。 就连顾清开,也是稍稍愣了一愣。 他想象中的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嫡妻,在看到这副场景时,势必会伤心欲绝地哭一场,然后套了车子回到娘家说理。 如今一瞧,倒是他亵渎了。 唐婠今日只着了一套杏黄的襦裙,外搭一件颜色稍稍明亮的褙子,双襟微喇,腰间坠了一块圆形玉璧,虽不沾贵府奢华,但也衬的一张小脸格外玲珑剔透。 看的台下的女子也是微微一怔。 “我方才同祖母说的话,你在来时的路上想必也听到了吧?”顾清开说道。 “没听到。” 顾清开尴尬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再度开口。 “婆母怎么没来?” 老太太舒了口气,淡淡回道:“方才只瞧了一眼就去前厅备宴了,这事儿,她也应该听听,来人,去把二哥儿母亲叫来。” 平采月不似寻常女子,若是旁人家里的姑娘,上赶着要为人妾室,必是要羞臊的头都抬不起来。 她却是一副信誓旦旦,洋洋得意的模样。 “大娘子勿怪,我实在仰慕将军,这才铸成今日大错,我在归京之时就已立誓,此生非将军不嫁,若大娘子容不下我,我便立刻求死下堂而去,万望大娘子看在这两个孩子还是侯府血脉的份上,要善待他们。” 唐婠讥讽一笑,将手中的团扇搁置在一旁,双手附于腿上,一双平和明亮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 “我这刚坐下,就让娘子扣一条人命在头上,若今日我不应了你,还得吃个官司不成?” 平采月不语,眼角挤出两滴泪水,模样倒是怜人。 顾清开有些不忍,立刻上前替她分辨: “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一心想要给小月正妻之位,不如你我两家和离,好聚好散,咱们面上都好看,往日唐府陪嫁过来的物件儿,等圣上的恩赐下来,我必双倍奉还。” 唐婠心如止水,心中除了谋划并无其他。 “夫有再娶意,妇无和离心,若官人真要如此,那不如修书上表,让官家做主,废掉这一纸婚约如何?” 咣当!拐杖杵地的声音十分清晰。 老太太抬起头,一脸阴霾的盯着顾清开:“难道你还要闹上朝廷?让官家知道你这几年在边关不思家国大事,不务百姓民生,却和下贱女子私相授受,还生了两个孩子吗?” 第2章 荣辱 “其实何必闹上朝廷,婠妹妹,你我二人本无情义,何须将大好光阴白白浪费在侯府里呢?唐家也是世家大族,你又是嫡长女,日后寻个新科进士,封侯拜相,也是可以恩爱一生的。” 唐婠仰起头,一双水灵通透的眸子带着几分绵绵的温柔。 “唐家书香门第,不出和离妇人,若是官人真的厌弃了我,不如还是修书上表吧,当初你我两家的婚事,也是官家亲自下旨赐婚的。” “成也如此,败亦如此,若官家发话,想必父兄也不会说什么,这也全了你们二人的情义,难道不好吗?” 唐婠笃定顾清开不会这样做,侯府衰败多年如今才有起色,他好不容易赚回来的军功,若为家宅之事葬送,有些得不偿失。 “大娘子既容不下我,那我就带着孩子先在盛京寻个院子住下吧。”平采月眼中含着泪水,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在众人面前显得何其无辜。 她是不甘心只做一个外室的,如今虚以委蛇,以退为进,不过是不敢去赌顾清开会为了她将此事闹上朝廷,而暂时做的盘算。 况且她有两个孩子傍身,不拘住在哪里,只要侯府肯惦记这唯一的血脉,她自然就有名正言顺的那一日。 “月娘子,你将孩子,放到我房里养吧。”唐婠突然开口,将她的如意算盘彻底打乱。 “这怎么成?” “这又怎么不成呢?”唐婠笑道。 “如若不愿意,那就哪来的滚哪去!” 老太太坐的久了,深感乏累,再加上她本就不喜欢那妇人妖娆作态的模样,直接起身就要离去。 “我身子乏累的紧,去回了你的婆母,一应要事自己把控,莫要让那不知羞耻的东西败坏了我侯府门风。” 说罢,便在康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正堂。 “孙媳知道了,祖母慢走。” 顾清开骑虎难下,眼下求老太太没用,母亲也不掌家,更不可能去大内要和离书。 一时犯难,只好吩咐了旁的女使,将隔壁院子中的听雨轩收拾出来给他们母子三人居住。 “婆母还在前厅准备宴席,官人要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