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榻上清欢 唐婠莞尔一笑,提裙坐到了殷宓芷旁处的位子上。 身后的乘风见这里并无异样,便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大娘子出身名门,定不屑踏足烟花之地,想必今日来这流筝台,心中也是万分抵触吧?” 殷宓芷勾起唇角,一双眸子清亮澄澈,未曾沾染半分污浊之气。 唐婠并不想故作矜持,她本来就是来办事的,如今就是要快意直言才好。 “我是想向姑娘打听一个人。” 殷宓芷垂眸而笑,“只要大娘子不让我惹上官司,必定知无不言。” “苏浅浅,不知殷姑娘可认识这个人?” 殷宓芷愣住,神情稍稍有些不自然。 苏浅浅为扬州名妓,别人认识她也是情理之中。 可如今瞧着殷宓芷的神态,倒并不像是听了一个寻常之人的名字。 “看姑娘这表情,想必是认识了?”唐婠再次问道。 殷宓芷轻勾唇角,水葱似的玉指轻轻捏起茶盖,在茶汤上方均匀转了一圈,细腻浓白的泡沫就被茶盖全部刮走。 江南斗茶花式不断,可也不过是文人雅士酷爱的玩意儿,盛京茶道皆为官者相互追捧,寻常人家自没工夫拭弄。 由此便可看出,殷宓芷平日接触的多为上流人士,一些脱俗雅致的东西她也是信手拈来。 “大娘子可知所问之人并非泛泛之辈,若我与你言说,非但不能有助于你,反倒会使你徒增烦恼呢?” 唐婠闻言,心中便已有数。 江南的秦楼楚馆数不胜数,花魁娘子也不只一个,苏浅浅不过是在扬州小有名气,就敢行事郭张肆意绑架官眷,这背后少不得有高人袒护。 且这个高人绝不可能是陆大相公,他再糊涂也不可能糊涂到任由儿子留恋一个贱籍女子。 “还望殷姑娘如实相告,不怕你笑话,我此番来到扬州,正是为了陆大相公家的事,姑娘身居钱塘,定然有所耳闻,只因宋大娘子被苏浅浅着人掳走,我别无他法,更不能以硬碰硬去与陆家对峙,便出此下策。” 殷宓芷闻言,眸中竟多出了几分对眼前之人的钦佩。 “那大娘子的意思是,从苏浅浅身上下手?” “是。” 殷宓芷起身,走至前边将窗子关紧。 折身而返时,又特意把一只风铃挂在了窗檐下,晚风吹过,铃铛碰撞中发出几声清脆悦耳的声音。 以此物悬挂在窗子上,可防止有人贴窗偷听,稍微有些动静,铃铛便会发出剧烈的声响。 “苏浅浅可不是普通的乐妓,祖上三代乐工,自然与为官者多有往来,更别提自幼厮混烟花柳巷的陆朝隐了。” “大娘子可知,扬州有一赫赫有名的吴运判?” 殷宓芷一边说着,一边朝唐婠走来。 唐婠总能一瞬间听出首要,抬眸间,眼中闪过几丝疑虑。 “吴运判?可是掌管扬州漕运一事官员?” 殷宓芷淡淡一笑,“正是,苏浅浅先前便是他府上的常住宾客,更是吴运判的‘红颜知己’。” 唐婠岂能听不出殷宓芷口中的‘红颜知己’是什么,无非就是做了吴运判的榻上清欢。 可她既然能做陆朝隐的心上人,又何苦与一个小小运判暗中周旋,岂不是舍近求远? 殷宓芷抬眸,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忽而开口: “你不必觉得匪夷所思,我常与那些为官者往来,弹曲奏乐的同时倒也听了不少闲话,那吴运判官职虽远不及陆大相公,可手底下却有数不清的真金白银,苏浅浅为扬州名妓,在能脱籍和一辈子吃穿不愁上,自然会选择后者。” “陆朝隐的家世再好,那也不过是他爹的功劳,难不成宰辅之位还能世袭不成,区区一个衙内,能给她多少体己,更何况还有宋国公府压着,她做不成正室,赶走宋嫣宁也算是为自己出口气了。” 唐婠垂眸深思,良久,抬头迎上面前之人的视线。 “她既有了靠山还要绞尽脑汁的爬进相府,自然是有目的的,或许说是吴运判指使的也无不可,且他们手中多半捏有陆家的把柄。” 殷宓芷不语,桃腮带笑,望着唐婠静静出神。 “殷姑娘怎么了?” 殷宓芷收回了视线,沉头,把弄着自己手中的丝帕。 “我在笑大娘子的聪慧已远超常人,不过你说的没错,吴运判手中的确有陆相公家的把柄。” “只因去年江州涝灾,朝廷下发银两,从淮河境内运至受灾地区,谁成想那船就在扬州给翻了,十数万两金银一夜覆没,官家大怒,即刻下旨杀了那伙实属冤枉的贼人。” “而银子落入那些为官者的手中,久居扬州的陆大相公怎么会不从中分一杯羹呢?为此,便叫人抓住了把柄,而苏浅浅就是吴运判用来左右陆相公的一只利爪,好让他放出大权,任由此等贪官在江南地带肆意妄为。” 唐婠微微一愣,实难想象这太平盛世也有这种巨贪大恶之徒。 “陆大相公虽留任扬州,可到底也是有实权在的,怎么反倒被一个运判要挟,直接杀了他也并无难处啊?” 殷宓芷轻笑,“吴运判又不是个棒槌,既已经放出了苏浅浅前去攀扯,又怎会暴露自己,如今那陆相公也是满头官司,寻不到人呢!。” 唐婠不语,心中万分不解,既然消息并不只一个人知道,为何偏偏传不到陆相公耳朵里呢? 殷宓芷望着唐婠那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头,将手中把玩的东西搁置在桌案上,又继续道: “你不必觉得我冷血,无益于我的事情我必然不会做,今日若不是大娘子登门,我也未必肯说这样的话。” “旁人也是一样的,即便是知道细理,也不会多此一举的去给陆大相公通风报信,一则,他不会有什么好处,二则,陆大相公自视清高,扬州城里没几个人真的敬重他,所以,谁会管别人家的闲事?” 唐婠闻言,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担忧。 扬州漕运、钱粮征税一事皆由主官转运使监督,而她父亲是江南东路转运使,此事若东窗事发,她父亲难辞其咎,难保不会被官家治上一个督查不严的罪责。 本不欲打草惊蛇,没想到这蛇竟自己跳出来了....... 唐婠神色有些慌乱,芙蕖见势,忙走上前扶住了她,“大娘子勿要心急,这扬州一事涉嫌朝廷大案,陆大相公家的事,咱们怕是管不了了...... 第78章 哥哥美名 殷宓芷瞧着眼前之景,眸中多了几丝安慰。 “凡事不可强求,令尊位居三品,官路亨通,最好不要牵扯进来。” 殷宓芷说的话唐婠自然明白,可她在保全家族荣耀的同时,又不想弃嫣宁于不顾。 两相权衡之下,竟让她陷入了为难之地。 “既然他们一副背后杀人的小人做派,那我们一样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殷宓芷欣赏唐婠的胆识,先头只在姑母信中听说过这位盛京的顾侯夫人,可百闻不如一见。 “唐家满门清贵,前有唐公子一表才才,后有大娘子清明隽秀,你们兄妹二人可谓是人中龙凤啊。” 唐婠怔住,抬眸望向眼前之人。 “你认识兄长?” 殷宓芷勾唇一笑,眸中隐隐透着几分仰慕之情。 “在庐州见过。” “庐州?” 唐婠先前是知道唐修去了庐州,可却并不知道他去庐州做什么,更遑论他会认识殷宓芷这件事情。 “唐公子前往庐州探望果夫子,又想顺路买一幅名画,刚好他想要的东西在我手中,这一来二去便也就认识了。” “没想到殷姑娘还喜好收集字画。” 殷宓芷并不似唐婠想象中那般妖娆做作,除却腹有诗书才气以外,举手投足间还多了几分率真。 “闲时收藏的.......”说罢,殷宓芷竟调转了画风,出言问道:“你哥哥,可曾成家?” 唐婠微微一愣,竟不知殷宓芷从何冒出这样一句话。 “并未成亲。” 闻言,殷宓芷眸中露出几分惊喜之色,淡淡答道:“男儿应当建功立业,日后何患无妻?” 芙蕖掩嘴偷笑。 唐婠已然看透殷宓芷的心思,不过她虽貌美聪慧,可出身难及。 唐修最重礼节,万不会与怜人并论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 “今日叨扰姑娘了,既然事情已探寻清楚,我们这便离去,还望姑娘替我隐瞒行踪,婠婠感激不尽。” 殷宓芷起身,莞尔一笑,“我自是不会说出去的,便是没有姑母的嘱托在,我也必定保全大娘子名声。” 唐婠点了点头,一番告别之后,便要转身离去。 “姑娘行事万分小心,吴运判奸诈阴险,绝非等闲之辈,且收受贿赂,借河槽以谋私利这种事情,没有证据他也绝不会认,若姑娘听我一劝,可去见一见隐衙内。” “陆朝隐?”唐婠怔住。 “是。”殷宓芷走至唐婠身边,许是因为唐修的原因,一双眸子中倒多出了几分情真意切。 “陆朝隐虽纨绔,可除却是个浪荡子之外不会做出什么有违天理的事情,你自然不必害怕,可吴运判就不一样了,他可不会管你是不是侯爵娘子,是不是转运使大人的女儿,只要你威胁到了他,难保他不会杀人灭口。” 芙蕖心中不甘,抱怨道:“这里的知府是干什么吃的,让这么个东西在扬州为非作歹,这种人早晚死在官家手里。” 唐婠驻足,回过头瞧了芙蕖一眼。 她向来比小桃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