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曾经居住的院子,早已人去楼空。
新搬来的住户,明显不认识柳庚廷,“你是谁?” 柳庚廷掏出些碎银子,递了过去,“先前居住在这里的人,去了哪里?” 住户掂量了几下银子,才满眼羡慕的道,“说来那户人家也是命好,儿子喝酒喝死了,却凭空得来了一大笔的银子,听说已搬到上京享福去了。” 柳庚廷耳朵轰鸣,全身血液好似凝住。 蓦地,他忆起柳青笺那蜷缩在牢房里的委屈,和承受着板子时的倔强…… 心口骤然一阵刺痛。 痛到难以呼吸。 他不但没有帮柳青笺伸冤,反倒成了被蒙蔽的帮凶! 他不配为官。 更不配当她的哥哥…… 于此同时。 柳青笺出丧队伍忽被人截停。 这些人,都是曾经柳家医馆的伙计。 顾容风眼看着装有柳青笺的棺椁被抢走,急的上前阻拦。 奈他何接连几日的不眠不休,没跑几步就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你们要把她带去哪里……” 顾容风疼得冷汗直冒,却固执地伸着手,眼中映着的全是柳青笺的棺椁。 他怕一眨眼,那棺椁就会消失不见。 掌柜的冷漠地看着顾容风,声音里夹杂着冲天的恨意,“你已经害死了我们的当家,难道还想让我们当家死不瞑目么!” 顾容风趴在地上,想要几次起身,却终是又种种摔倒。 无力的恐慌蔓延。 顺着心脏流淌过四肢百骸。6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柳青笺的无力。 “求求你们不要带走她……” 向来受人敬重的顾家大少爷,在这一刻卑微如蝼蚁。 看着他这般模样,掌柜的却是笑了。 只是那眼中的眸光,却森冷异常。 “我们都是在柳家卖了死契的人,同样也算半个柳家人,我们有权利将当家的葬在任何……除了顾家祖坟以外的地方!” “顾容风你别忘记了,当初我们当家是下嫁的顾家!” 扬州的规矩。 女方下嫁,死后可遵循意愿不入夫家祖坟。 掌柜的带着人扬长而去。 而这一刻,随行的府中下人无一人阻拦。 柳青笺的棺椁,渐行渐远。 这一刻,顾容风才知道自己有多混蛋。 所有人都看见了柳青笺的美好。 只有他,一直在否定她,忽视她…… 其实,顾容风从没想过失去柳青笺。 所以,当初在找到柳清清后,柳清清说想要个孩子才会重新回到顾家…… 他同意了。 他想要尽快回到柳青笺的身边。 他只是想和柳青笺一起,偿还欠下柳清清的债。 从头到尾…… 他想要的都只有柳青笺自己罢了。 “翁……翁……翁……” 悠扬的钟声如泉水般清澈,悠扬在空气中。 顾容风似是听见了一道温柔的呼唤—— “容风……” 顾容风抬起猩红的眼睛,忽然看见柳青笺穿着她最爱的水裙走在前方。 他支撑着沉重的身体缓缓起身,执拗地跟着她的脚步。 越走越远…… 护国寺。 住持看着满目空洞,跪在蒲团上的男子,“还请顾少爷三思。” 顾容风透过阳光,看见柳青笺正站在院子里,笑容甜美。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同样也跟着笑了。 从此,世间再无顾容风。 从此,护国寺多了一名僧人。 法号,念笺。 同一年。 向来刚正不阿,为国为民的柳大人辞官隐退。 扬州的百姓们并不知晓。 曾经的柳大人去了哪里。 更没人知道。 柳青笺坟前,多了一位守灵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