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别开眼时,他却倏地开口,声音极轻: “所以,我寻错了人……也爱错了人?” 这话刺得江染眠的心狠狠一疼,如同万箭穿心! 但沈继章的感觉不会比她好多少。 江染眠有些不忍,但终究还是点头:“……是。” 或许是他们彼此的两情相悦让他以为她也记得当年的事,所以十几年来从未提起过。 不想,这数年来的缄口不言,竟酿成了这么大的错! 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是谢绣灵没有假扮江染眠…… 若是沈继章再早些被父亲带进宫中…… 若是那日沈继章在客堂外再多待片刻,听见之后的谈话…… 若是昨夜谢绣灵跑出王府,沈继章能上前为她撑一把伞…… 若是最后一面时沈继章没有口是心非…… 那个原本受尽了万千宠爱的公主,是不是就不会孑然一身地在房中饮下毒药? 沈继章的嗓子中发出极其悲痛的一声呜咽。 他的舌头被牙齿无法控制的战栗咬得鲜血直流,心底的悔恨和恐慌像清水里的一滴墨,晕散的越来越多。 “谢绣灵……谢绣灵!” 曾经,人人都以为是她亏欠了自己。 如今才后知后觉,原来是人人都亏欠了她! 慕明慎在登基之后,自以为庇护着谢绣灵,所以心安理得地想将她的姻缘作为扳倒沈继章的一枚旗子,却不想谢绣灵用命来护着她的皇位。 江染眠虽从没怨过谢绣灵,却也以为是她占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然而结果,却是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夺走了本该属于谢绣灵的,沈继章的爱。 而沈继章以为她嫁给自己只是为了牵制他,为了慕明慎和这北昭的江山,以为她因为一己之私就害得他不能和心爱之人相携到老,所以成婚三年疏离冷淡,竟是一次都没喊过她的闺名。 最后才发现,他此生所求,其实早已在身边! 沈继章如坠深渊,悲伤和痛苦全都哽在了喉咙。 突然,他猛地起身向院外跑去。 可刚跑了两步,他又倏然停住脚,苍凉的眸子里悲寂而痛楚。 谢绣灵已经死了,自己要去哪里找她? 不知这样站了多久,沈继章的贴身侍卫裴深走进院子。 他拱手颔首:“王爷,皇上昭告天下:长公主薨逝,举国守孝三月。王府是现在就着手挂白幔设祭台吗?” 沈继章无神的双眸又过了片刻才逐渐清明。 他语调平稳,目光沉静,但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死寂:“挂,但不是白幔。” “挂红幔。” 第二十章 自谢绣灵丧期开始,沈继章在议事殿外跪了几天,摄政王府的红幔就挂了几天。 人人都议论说,摄政王因为长公主的死疯了,不然怎么把整个王府都布置成大红喜事的模样? 但也有人说,沈继章之所以在谢绣灵薨逝之后布满红幔,是为了弥补三年前俩人成婚时未能完成的大婚。 慕明慎不知道旁人都在怎么讨论,他只知道沈继章怕不是真的疯了。 每日早朝后沈继章便跪在议事殿外求他收回圣旨,他一日不收回,沈继章便跪一日;他半月不收回,沈继章就跪半月。 如今整月都将过去,沈继章还是不肯放弃,仍跪在议事殿外。 刚开始,慕明慎尚不明了沈继章为何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竟这般执着于和谢绣灵的姻缘。 后来江染眠将前因后果讲给了他听,他便是真的打定主意不会收回圣旨。 沈继章一步错步步错,谢绣灵的死虽不是他亲手造成的,但和他也脱不了关系。 凭什么他还想死后能和她葬在一起? 慕明慎将话说到了尽头,以为沈继章坚持不了几天就会放弃。 却不想,这一跪,就是一个月。 就连春初的暴雨天,他都坚持跪在雨中,任凭劝说都不肯离开。 江染眠来劝过沈继章几次,但都没用,他双眼空洞的模样就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谁的话都听不见。 别说是慕明慎和江染眠,怕是就算谢绣灵还活着,都不会相信这狼狈模样的人会是沈继章。 后来江染眠便不来了。 因为每次看到沈继章为了谢绣灵而那般坚韧的神色,她就会觉得内心一阵滞痛。 不是嫉妒,更不是恨,她只是觉得难过。 至少……在当年,沈继章没有为过她而求着取消婚约。 与谢绣灵的死无关,与沈继章爱错了人也无关,自三年前他们成婚以来,江染眠就没想过此生还要与沈继章在一起。 她的确心悦他,但她同样在乎谢绣灵。 虽然太晚,但终究还是如她所愿,沈继章与谢绣灵彼此爱着对方。 又是一日暴雨天。 春雨带着冬末残余刺骨的寒意砸在皇宫的青砖地上,浸湿衣衫渗进双膝,到底还是冰冷的。 但沈继章跪在其中,就像是感觉不到一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就连身形都不曾晃动半分。 许久,议事殿的大门被打开。 沈继章闻声看去,见不是慕明慎,又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掌事太监福泰撑着油纸伞走到他身边,俯下身来好生相劝:“王爷,这雨太寒了,您这样跪下去身子迟早要遭不住的。” 沈继章却置若罔闻,纵然身上朝服万斤重也面不改色。 福泰深深叹了口气。 他从先帝在世时便在慕明慎身边伺候,是看着姐弟俩长大的,对他们的脾气也算是了如指掌。 慕明慎一旦对某件事下定决心,是无论谁劝都不会改变的。 这次若不是谢绣灵以命相换,他定是要不顾一切扳倒沈继章的。 然而沈继章偏也是这样强硬的性格。 这两个男人之间从此再没了性格温柔的谢绣灵,不日定要两败俱伤。 “王爷……”福泰正还要再说什么。 这时,未关紧的殿门缝隙里突然传来慕明慎漠然的声音。 “福泰,请摄政王进来。” 第二十一章 许是雨声太大,慕明慎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听得十分不真切。 就连福泰都不确定他刚才是不是说要请摄政王进殿。 然而正犹豫的时候,沈继章却猛地站起来身,抬步就要往殿中走。 但他跪了太久,起身这么猛,眼前不由得黑了一瞬。 眼见他身形一晃就要摔倒,福泰连忙上前扶住他:“王爷,您小心!” 沈继章合着眼缓了片刻,感觉没有那么晕眩了才对他点了下头:“多谢。” 说完,他没再让福泰搀扶,独自径直踏进了殿门。 那背影看起来与往日相差无几,若不是他身上朝服湿透,没人会相信他已经在雨中跪了快一整天。 雨天阴暗,但议事殿内烛火通明。 沈继章刚走进,双眼因明暗交错不由得有些发花。 他下意识眯起眼,恍惚间似乎看见一块白色的衣角在里殿消失。 但等他适应了光线,完全睁开眼再侧眸看去时,别说白色衣角,就连抹白色都没看见。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沈继章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