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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报了名,签了合同以后,学校就会派人去接学员。

  接孩子通常有两种办法,一种是上门去接,一种是让家长把孩子带出来,在外面把孩子接走。具体用哪种方法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反正车接到人,把人送到学校里以后,剩下的事情就由校内的人全权负责。

  而在校内,训诫学员,纠正学员就是最主要的工作。只是“训诫”是一件意义很广泛的事。一个学员需要训诫,可以是被逼着蛙跳,俯卧撑,长跑,或者被人打耳光,用脚踹,再不行,教官还有工具,皮带,沾了水的毛巾,铁棍等。只是使用重工具之前一定得请示校长,校长觉得实在过分到死不悔改,那也只能上重刑。不过校长总不忘交待一句,打的时候也要注意技巧,有些地方是要害,打下去可能会出大事,所以一定打不得。

  而因为白马书斋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学员自从一入校就必须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学校每个礼拜都会跟家长电话沟通这个星期学员在校的表现,如果学员表现好的话,那他(她)也是可以在教官和老师的监督下与家人通话几分钟的。基本上学员和家里人的通话内容都是大同小异,家长嘱咐孩子好好表现,学员追问家长什么时候才能来看自己,自己想家了。但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学校会定期组织开放日,邀请有兴趣的家长来参观。每到这个时候,书斋里总会组织一些集体活动,像是学员们一起合唱或者一起跳舞做操什么的,总之是一派喜乐融融,空气里都是团结奋进的劲儿。平常学员的菜里少见荤腥,而到了开放日或者上面来检查的时候,食堂里荤菜的花样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有的学员离校的时候,身上还有尚未痊愈的伤痕。但因此而闹到学校里来的家长却寥寥无几。有的即使追问,这边也会说是学生之间打架,或者是体能训练的时候不小心磕的碰的。这样下来,家长们也就不了了之了。

  汪庆强听过同事们曾经聊过这个,那是夜里,几个教官聚在一起抽烟喝酒,说起又打了哪些个学员的事,“那些当爹当妈的,花了大钱,送娃进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孩子听话,变乖,他们说什么娃就听什么,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他笑嘻嘻地说,“你以为他们不知道自家的娃会被打吗?肯定知道!他们不在乎的。娃受点皮肉之苦他们不难受,娃不听他们的话才让他们难受。”

  另一个也听着直点头,“就是的,有的那娃不打就不行,故意找事,就欠打。”

  酒过三巡,几个人又开始抱怨起自己的工资待遇。“你说咱们每天干的,也算是体力活了吧,可工资还是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伙食住宿嘛,也就那样。你说老板挣那么多钱,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给咱们涨工资?”

  “其实要我说啊,如果我现在自己有本钱,我也能自己办一个学校,随便租个地方,盖上点能住人的房子,周围加一圈铁丝网,请点退伍的,会功夫的,身体壮的,把娃看住。再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女的接接电话联络生意。学校里,住的吃的都弄最便宜的,就那,家长们一个个的,都挺乐意的,感恩戴德地把孩子们往这送,几万几万的给钱。就没见过这么容易的买卖!”

  汪庆强喝着啤酒,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跟他一起喝酒的这几个人里,有两个是附近村里的村民,有一个在城里当过保安,还有一个,据他自己说以前当过兵,后来因为违反了纪律被开除了。他到处都找不到工作,直到来到白马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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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也知足了。这地方挺好。”那人说,“最起码,很tຊ适合我。”

  几个人都沉默了,在汪庆强看来,这是默认。虽然这伙人刚才还都嚷嚷着说让老板涨工资,可听到同事发自肺腑的感叹,也都意识到了,他说的没错,包吃包住每天打人骂人还有钱拿,这样的好活外面的世界里可是找不到的。

  可也有人坚持不下去的。春天的时候,书斋里新来了一个教官,只坚持了两个月就辞职了。辞职的理由是家里的老母亲病了,他得回去照顾。可那人走了以后才有跟那人关系不错的私底下说,“什么老母亲病了,他跟我说过他老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那纯粹是他找的借口,估计就是心太软。”又说,“我就觉得那人不行,根本干不了这个,哪有人教训完学员自己还难受的想哭呢?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汪庆强听他这么说,不置可否地笑笑。奇风山并不是所有人的乐园。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汪庆强又找到了师傅所在的那棵树。这还是他重返奇风山以来第一次来看他。

  他爬上树,安静地坐在树枝上。望向白马书斋的方向。今天他和其他两个教官一起,把一个不听话的学员打到了肉和衣服裤子都黏在了一起。被打的是个胖子,汪庆强也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被打,只是要打人的时候他碰巧在,所以被人叫着一起上了。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师傅的那个夜晚,他也是如此这般地被好几个人打。但他今天看见那个肥蛆一般趴在地上扭曲的胖子时,心里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就是麻木的抡胳膊踢腿,胖子哭着求饶的时候,他就是想挤都挤不出一分怜悯来。他又想起师傅的脸,父亲的脸。他在心里对他们说,我现在变成打人的那个人了。打得越狠,我就越高兴。你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风犹豫不决,像是个担心自己的身体会发出臭味的穷人,不由自主地变得软烂,带着腥味。汪庆强从树上下来,快要下雨了,这风里的味道总是让他想起小时候在春溪时经历过的那些雨季。那回忆里总是有许多画面。有他缩在小屋的床上,望着屋外的雨帘,妈妈在一旁收拾捡回来的破烂,他旁边的被子下盖着母亲给父亲做好的饭。有他在学校路上,没有伞也没有雨衣,他干脆张开双臂,在雨里狂奔,顺便把雨水甩到那些笑话他的女同学的脸上,还有他在雨里看到的苗春花单薄的被人压在土堆上的身体……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女人,他知道书斋里,有教官下山去镇上和县里找乐子,也有的教官会私底下议论那个新进来的女学员长得确实不错。他压抑着自己,尽量不去想这方面的事,他不想再想起那个张姓女人。

  他依旧关注着报纸,每天傍晚也都在书斋的办公室里收看新闻,可新闻里再也没提那件案子的事。他决定回一趟春溪。他想回去探探风头,也想再见一见苗春花。

  于是下个休息日,他一早就下了山。他的头发比上次下山时长了不少,人也黑了不少。他低着头,在县里上了去春溪的车。

  到了春溪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他随便找了个小摊吃了点面,然后就直奔繁星巷的市场,这是他唯一可以打听到苗春花下落的地方。那间肉铺还在,可是比上次清爽不少。地板擦得干干净净,柜台看起来也没了油腻灰尘累下的乌黑。案台上的肉按照肥瘦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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