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走上了一条宽敞的大桥,路灯忽明忽灭,晚上的护城河波光粼粼,洁洁的降低了呼吸频率。
她转过头,不再看他。 靳亦南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 可是,为什么? 那么费劲心力的要把自己带走,只是因为今晚和莫飞白看了一场话剧吗? 这一切,都是占有欲在作祟? 洁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见他主动来找过自己啊。 窗外动人的夜景,如果放到之前,她一定会很开心。 但那也是曾经了。 现在,她不会再有所期待。 林助理默默地开着车,手机导航时不时传来声音,他小心谨慎的看了眼后视镜,靳总坐在后面,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驶过的车辆。整个车上的气氛都很压抑,林助理也不敢放歌。 按照导航,从这边下去,有一条较为偏僻的道路。 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这个时间点,行人非常少。 洁洁知道这里,已经偏离了市中心,继续开下去,会直接上高速。 她眼眶微红:“我要回去。” 靳亦南对她提的要求恍若未闻。 “你需要静一静。”他公式化的说道:“回到S市后,好好的泡个澡睡一觉。过两天,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去度假。” 洁洁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自嘲的笑了笑:“过两天是几天?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说出口。” “靳亦南,你听不懂人话吗?” “跟你在一起太累了,等你太累了。” “我不想再继续等下去。” “我们到此为止,好吗?” 靳亦南眉头紧蹙。 在他看来,洁洁的分手提得太突然。 从S市那天到现在,他尝试挽回,她却无动于衷。 到此为止? 这四个字只是想一想,都会觉得心惊肉跳。 林助理这下全都懂了。 原来,真的是情侣分手啊。而且是洁洁提的,靳总这不远千里的追过来求复合,看来要失败了。 他紧紧抿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同时开车,注意着前方的路况。 靳亦南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洁洁,她垂着头,一缕刘海儿滑落,挡住了她的侧脸。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她无助又脆弱的心情。她很少会这样,以往,她总是快快乐乐的,像一只毛茸茸的柴犬,闹腾得不行。 “停车。”靳亦南声音轻淡。 林助理立即踩住刹车。 这偏僻的树林小道,前后都没有其他车辆,只有路灯安静地亮着。 “林助理,给你放三天假。从这一秒开始。” “……啊?” “自己回去吧,路费找财务报销。” 林助理这才反应过来:“明白!谢谢靳总!” 他二话不说,连忙推开车门离开。 靳总要跟洁洁处理私事,他一个外人的确不方便留下。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冲里面坐着的二人挥了挥手。 啊,这树林小道太安静了,他靠边慢慢往回走。 心里还琢磨,不知道靳总能不能成功?洁洁会回心转意吗? 毕竟靳总这么优秀,不至于会断的干干净净……吧? 林助理走后,车里只剩他们二人。 靳亦南摘下了眼镜。 “莫飞白,二十三岁。Z大政法系大四在读,保送法学院研究生。Z城本地土著,父亲工程师,母亲大学教授。性格阳光开朗,成绩名列前茅,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苗子。” “……你调查他?” “在校四年从未谈过恋爱,正式女友,无。PA软件达人,非正式女友,数不清。”说到这,靳亦南毫不掩饰的嘲讽:“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竟然不知道,你喜欢浪子回头的剧本?” 洁洁愣了几秒,她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今晚看话剧我只是——” 只是来看看姐姐啊。 她后面的话没说,反正都分手了,跟他解释那么清楚干嘛? 洁洁有点生气,她尝试着开车门,发现根本打不开。 “他那点把戏,骗骗你这种小女生,绰绰有简。”用眼镜布将镜片擦干净后,他重新戴上眼镜。 车灯昏暗。 洁洁紧贴着车门而坐,整个人处于防备状态。 “我跟他之前从未有交集,我们分手,不是因为他。” 洁洁抿唇,靳亦南是太骄傲了吗?他怎么就不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不能接受现实?”洁洁嘲讽道:“如果是我分手的态度太温和,让你误以为我是在开玩笑,那我道歉。从现在起,我不会再给你任何错觉。” 说着,她掏出了手机。 她是个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得太绝的人。或许也是因为不够狠心,她没有删除他的联系方式。 当着靳亦南的面,她解锁了指纹,滑入联系人页面。 往下翻。 找到了“亦南”这个名字。按住,选择拉黑。 退出,点到微信,他在置顶处。点入资料夹,选择拉黑,并且删除。 接着是论坛、QQ、微博。 所有跟他有联系的地方,全部都拉黑删除。 她神色平静,做完这一切后,将手机屏幕摁灭。 那一点点的光,熄灭之后,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坠落深渊。 靳亦南全程安静的看着。 从一开始,他以为,洁洁只是在闹脾气。跟莫飞白约会,也只是为了刺激一下男人的占有欲。 后来又觉得,她可能太单纯,被花言巧语所蒙蔽。 只要她现在能回来,她那不安分的念头,他可以既往不咎。 只要她回来。 如果她不回来,他或许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比如,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 以前他不需要这样做,洁洁的视线也永远在他身上。如果能够一直保持这样,他想用一条链子将她拴在自己身边。 当一切都删干净后,洁洁的心反而陷入了无限的平静中。 她轻轻笑了。 “以后别来找我了。” “我也绝对不会,再去找你。” “最后一次,送我回学校吧。” 靳亦南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沉默的点了一根烟,没有开窗,车内瞬间乌烟瘴气。 许久之后。 他说。 “好。” 好。 他知道了。 这几天的计划都被她打乱了,连睡觉不踏实。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极。 原来,她是真的要走了啊。 当初她闯进来的时候,那么任性,惊天动地。现在却轻飘飘的说一句再见,说走就走。 只有他还像个傻子一样追过来。 行吧。 不就是分手吗。 人生来就是孤独的,从诞生到尽头,终将是一个人。 靳亦南抽完了这根烟后,打开车门,去了驾驶座。他熟练的倒退,转弯,原路返回。 晚上九点十五分。 黑色轿车停在了学校门口。 洁洁整理了一下头发,她轻声道:“谢谢。” “你想清楚了。” 靳亦南突然开口:“今天出了车门,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听到这话,洁洁微微一笑:“再见。” 她推门,下车,关门。 夜晚的风带着淡淡的青草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没有丝毫留恋,洁洁快步进入学校。 靳亦南没有看她离去的背影,而是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他视线冰冷,模糊。 他想起那年冬天,收到了她的短信。 【外面下初雪了,要一起看吗?】 冬天的第一场雪。 那天,女生裹着厚厚的围巾,小脸藏在其中,只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带着笑,像弯弯的月牙。 她轻快的走了过来。 像黑夜中的一点点光亮,突兀又那么理所当然的,闯入了他的世界。 他不相信,有什么感情可以天荒地老。 海枯石烂。 至死不渝 …… 他不需要相信这些,只是在某一刻,会觉得,有她在身边的感觉,还不错。 他说过,自己对谈恋爱不感兴趣,也没什么精力去维系。 洁洁当时怎么说来着? 她说自己不在乎,只想陪着他,一直到他不需要的那一天。 那一天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 但绝对不是今天。 可她却提前走了。 骗子。 靳亦南摁灭了烟。他双手握住方向盘,蓦地踩动引擎,车子呼啸而出,带起一片灰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