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觅第二天下了飞机才看到了傅幽幽发过来的微信。
她和傅幽幽不算熟。 傅幽幽结婚得早,时觅和傅凛鹤也不和他父母一起住傅家老宅,回去的时间也少,见面的机会不多。 偶尔节假日不得不一起回去吃个饭,恋爱脑中的傅幽幽也以她老公家为主,老公不让回来就坚决不回来,因此碰上面的机会更是少得可怜。 现实不熟,线上也就没什么话题可聊,况时觅是不喜欢社交的人。 傅幽幽倒是喜欢在家族群里叽叽喳喳,时觅除非被圈出来问话才会出来回一声,要不然大多时候,她的微信和傅凛鹤一样,只是个摆设。 因而对于傅幽幽突然无缘无故问她在不在家这个事,时觅只觉奇怪,但还是礼貌回了她一句: “不好意思,昨天在飞机上,手机关机了。我现在不在那儿了,有什么事吗?” 傅幽幽等了一天没等到时觅的回复,早已是意兴阑珊,甚至有点被忽视的不痛快。 她大小姐脾气重,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堵着的那口气还没下去,干脆回了她三个字: “没事了。” 她和时觅不亲,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前一天会觉得他们离婚了心堵纯粹是因为她是她嫂子,一时间还接受不了傅凛鹤婚姻破裂的现实。 现在情绪经过一夜的沉淀,她已经接受了傅凛鹤可能已离婚的事实。 时觅在她心里的位置,重新归位于陌生人,本来也只是个意外闯入他们生活的陌生人而已。 可能因为从小就有沈妤和傅凛鹤是一对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尽管沈妤这些年一直没消息,但傅幽幽心里一直默认傅凛鹤是在等沈妤的。 因此当时他带回时觅,她理解归理解,但是也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去适应这种时觅取代了沈妤的现实。 结果在她好不容易适应这种现实后,如今又要回到之前先入为主的坚持里,但这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难。 她甚至倾向于相信她母亲方万晴说的,傅凛鹤和时觅当年是因为孩子结的婚。 孩子没能留下,他们现在也就各归各位而已。 她哥傅凛鹤终究还是要等沈妤的。 这么一想,傅幽幽又觉得时觅可怜,刚还堵着的那口气瞬间下去,为了弥补她刚才的语气不善,她又给时觅补回了个信息: “嫂子,你怎么在飞机上啊?去哪儿了啊?” 时觅觉得傅幽幽的情绪转变实在奇怪,明明前一秒还看得出来在闹小脾气,这会儿又突然变得有种讨好的热情来了。 傅幽幽以前虽然没有表现出不待见她的情绪来,但也是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不亲近的。 那个时候时觅就看出了她对她有抵触情绪,虽然那时也不知道原因,但时觅是识趣的人,别人不喜欢她,她也就不主动贴上去了。 两年下来各自保持距离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没想着以前不亲近,离婚后傅幽幽突然热情了一把。 时觅摸不透她的心思,也就客气回了句: “我飞国外了,有点事。” 得到时觅的回复傅幽幽也就放了心。 她也不是真要了解时觅的行踪,不过是想借此弥补一下那点微妙的内疚心理。 时觅的回复只是加深了她对两人离婚的猜测,但过了一夜也没那么在意了,因而也就客气回了她一句: “这样啊,那你要照顾好自己。” “好的,你也照顾好自己。” 礼貌回完,时觅也退出了微信。 她打车回了住所,房子是在出发前请中介帮忙租下的,房子就租在学校附近,租的是单间公寓。 她行李多,从机场出来,严曜就主动接过了她的行李箱,并一路送她回到了住所。 时觅有些不好意思,忙活完之后,主动提出请他吃饭,没想着严曜打量了眼她的房子后,看向她:“先去医院吧。” 时觅一愣,又有些尴尬。 她没有和严曜说她怀孕的事,毕竟是不算熟的异性朋友,但严曜应该是看出来了,他只是一直没说而已。 严曜问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上次这么问的还是傅凛鹤。 相似的一句话,一下子勾起了时觅物是人非的伤感。 她摇头笑笑,没有说话。 严曜也没再多言,只是转身手指了指门外:“我也住在这栋公寓,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找我。” 说完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时觅电话,看时觅手机响了一声又掐断。 “这是我电话。”他说,“你可以先存着,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可以随时叫我。” 时觅看了眼手机,有些讶异他怎么知道她电话号码。 严曜像是看出她的困惑。 “以前做你们班导时存过你们的电话,我只是试一下,没想到你一直没换号码。”他说。 时觅笑笑:“以前觉得麻烦,就没有换,不过现在打算换掉了。” 这个号码不仅大学毕业时没换,高中毕业她也没换。 它从高三陪着她走到了现在。 以前舍不得换是因为心里还藏着期待和憧憬,那个在在她少女时期给过她温暖的男孩,她舍不得忘记,虽然它从没响过。 严曜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觅怔了一下。 严曜还在看她,等她的答案。 “他是个很好的人。” 她说,也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具体形容傅凛鹤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她看来,他确实很好的一个人了。 温柔细腻,体贴周到,对婚姻忠诚,其实并没有哪里不好,只是她比较贪心而已。 严曜点点头,没再追问,换了个话题:“需要我陪你去医院吗?” 时觅笑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师兄。” 严曜点点头,也不强求:“照顾好自己。” 时觅点头:“好。” ----------------------- 严曜离开后,时觅去医院抽血查了个HCG,检查结果和验孕纸一样,她确实怀孕了。 拿着化验报告单,时觅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落日的余晖散落在身上,把她本就纤瘦的身影拉得越发细长。 正是渐渐入秋的时节,陌生的街头,入眼皆是陌生的肤色和人群,夕阳下莫名就多了丝身在异乡的寂寥感。 时觅还记得上一次她发现她怀孕时在医院遇到傅凛鹤的心情。 其实兵荒马乱的心情下乍见到他,惊喜之余她是有瞬间安定下来的安全感的。 在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傅凛鹤出现了,并在知道她怀孕后没有丝毫犹豫地给了她解决方案,承担下所有的责任。 那时她不用担心孩子生下来后,她有没有能力给她富足健全的成长环境,不用担心她在单亲环境下长大会不会影响她的身心健康,也不用害怕如果她给不了她完整的家庭,冒然把她带到这个世界是不是对她的一种残忍…… 所有她担心的问题当年的傅凛鹤都给了她解决方案。 但现在没有傅凛鹤了。 她和他已经彻底结束了,在机场视线相撞的那一眼,他的眼神已经是看陌生人的冷淡,他不会再给她一个选择方案。 她也不可能再去征询他的意见,答案无非是回到两年前的选择或者是继续现在的选择。 因此虽然经过了漫长的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觅并没有想清楚要怎么办。 她的决定关系的不仅仅是一个生命,还有她未来漫长的人生。 私心里时觅是想留下孩子的,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结婚,她对婚姻和爱情没了期待,但她是渴望有自己的孩子的,这个时候的意外怀孕于她无异于是天赐的礼物。 但时觅也很清楚,她给不了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和完整的父爱,她在她没出生时就剥夺了她一部分属于正常人的生活,她不知道这对孩子来说是否过于残忍。 她不敢轻易去下这个决定。 漫长的飞行给不了她决断的魄力。 这萧瑟寂寥的黄昏依然给不了。 手里捏着的检查报告一寸寸收紧,时觅长吐了口气,站起身,回头时视线触及一道高大的背影,怔了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