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交人出去,只不过是为了平息冲突罢了。 如果不交人,倭国可能会以此为借口,大肆在平城境内逮捕地下组织,造成伤亡。 林亦寒也是经过考量,才这样选择的。 “谢大总编,请吧。” 副官从鼻间泄出一声轻哼,在前方带路。 谢时箫闲庭信步,一边打量府内建筑,一边试探:“听来最近帅府大变样,就连给姨太太专门修建的小花园,也找来工人拆毁重修,换成现在的风格……” 副官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他。 “谢先生从事情报工作,不会不知道最近平城的风声吧?” 副官语气沉下来,“我们帅府,从没有什么姨太太,只有一位亡故夫人。” 谢时箫微怔,随后笑了笑:“原来如此,是谢某失言了。” 两人一路到了大堂会客厅。 “少帅,谢总编到了。” 副官说完关上门退下,留两人单独谈话。 谢时箫一进去,就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锋芒毕露的眼! 他顿住,不慌不忙的回视过去。 半晌后,林亦寒移开了视线,淡淡开口:“谢先生请坐。” 谢时箫毫不客气的往沙发上一坐,摊开随身携带的小本子。 前面的交流是中规中矩的采访,一问一答,毫不拖泥带水。 提问者言辞犀利一阵见血,回答的人三言两语巧妙化解。 访谈过后,谢时箫没有立马起身走人。果不其然,林亦寒说出了他真正想要开口警告的: “谢时箫,身为倭国人的狗,我奉劝你不要打帅府的主意。” 听到这样的称呼,谢时箫面色不变,依然不紧不慢的说:“这是川村长官的意思,我等办事儿的可不能违背啊。” “林少帅,你我虽各有立场,但彼此也是可以合作拉拢的关系。我敬你是个英雄好汉,我们本该成为朋友,不是吗?” 林亦寒眸光幽暗,闪过一丝厌恶。 “别拿我和你这种人相提并论。卖国贼跟妓子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妓子身不由己,卖的是自身;而你,贪慕富贵权柄,卖tຊ的是别人。” 被指着鼻子辱骂,谢时箫完全没有一丝尴尬和羞耻,腰板依旧挺直着,理直气壮说: “您说得对,这乱世中谁不是为了活命。就连上次,林少帅不也亲自送了一名地下组织卧底来吗?” 谢时箫嗓音浅淡又温润,好像不管什么东西都不能令他慌乱。 “送来的卧底被掉包,这也罢了,我的长官不打算深究什么。毕竟虽然换了个人,但同样是组织成员,对我们而言没有区别,但是—— 你突然跑到码头杀死了数十名川村长官的手下,这怎么解释呢?可否给我们个交代?” “现在,川村长官对您的合作态度深表怀疑。” 第18章 林亦寒眼底蓄上一层凛冽寒光。 “你们的诚意,就是收买我身边的人,盗取情报?” 谢时箫不甘示弱:“少帅大人,你将几名眼线安插在我们特务情报处这事,似乎也不太客气啊。” 两方势力,各怀心思。 只不过他们都不打算彻底撕破脸,勉强保持着表面和平。 “谢先生,这次叫你来,是我决定和你们倭国的合作彻底终止,”林亦寒加重了“你们”二字,讽刺意味十足。 “从今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的利益往来!” 谢时箫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强硬,滞了片刻。 “好,既然少帅开了这个口,那么……” 他沉吟一会,随机笑开,“少帅手中的线人和叛徒,由我来亲自解决,您安排在情报处的卧底,我只是原路送回,便一笔勾销了。这样如何?” 林亦寒沉默。 “可以,互不留把柄,的确一笔勾销。”他答应下来。 是林亦寒派人送了卧底过去,又突然冲到刑场开抢射杀倭国士兵。 不管如何,这件事都是倭国占理。 现在他拒绝和倭国合作,但不代表要和他们再产生什么纠葛。 最近一段时间,林亦寒也没有闲着,而是尝试去接触、了解沈茉栖所在的组织。 他不再把自己置身事外,而是心中的天平,隐隐向地下组织倾斜。 林亦寒带着谢时箫来到牢房。 “这种腌臜地方,谢总编不会介意吧?” 他挑眉,扫了一眼铁笼内关押的人。 水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疯疯癫癫的。 见到林亦寒,她神情惊恐,“啊啊”的嘶叫,不断往墙角后退。 被抓的特务也在这间牢房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种事做多了,就是介意,也变得不介意了。” 谢时箫看着眼前的景象,垂下眼,没有什么表情。“少帅真是冷心冷情,连先前百般宠爱的女人也可以随意舍弃……” 林亦寒蹙眉,刚准备开口,忽而气息哑了下去。 “谢时箫,你身上的,是什么味道?” 他嗅到这人身上隐隐有一股淡香,很是熟悉,但要细闻就消失不见了。 在沉闷难闻的牢房里,浅淡得好像只是一个幻觉。 谢时箫一愣,很快笑着说:“可能是哪处不小心蹭到的味道吧。” 林亦寒没多想,颔首,转身离去。 应谢时箫的要求,他给出了单独的空间,让谢时箫送自己手下最后一程。 军靴落地声逐渐远去,最后消失。 他一走,谢时箫的眼中,顿时浮现出慑人寒光。 指尖捻开怀中记录着采访过程的小本子,露出夹缝间藏着的一枚小巧刀片! 谢时箫打开牢门,捏着刀片一步步走近。 他冷冷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线人,手起刀落,割断了对方的喉咙! 霎时,血雾喷溅! 线人连哀嚎声都没发出,就停止了呼吸。 谢时箫松开尸体,眉头深深拧紧,面露嫌弃。 水瑶跪在地上,拼命发出“啊啊”声,满脸焦急哀求的表情。 谢时箫转身,在水瑶面前站定。 “见到是我,很意外?”他温润一笑,目光却没有丁点温度,“你想说你我同为汉奸,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水瑶想求他救救自己,但对上那双眼,仿佛被人泼了一瓢冷水,生生冻结在原地! “这么废物,自然是没用了。” 谢时箫将刀片塞进她嘴里,水瑶发出呜呜的哭声,喉咙被划破,划得血肉模糊。 她痛苦的捂着喉咙,口中不停吐血。 “开个玩笑,我骗你的。那当然是因为——我是地下组织的人啊。” 谢时箫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水瑶瞪大了眼,瞪得眼珠暴突,死不瞑目。 她生命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 “地下组织成员谢时箫,代号‘蝗虫’,今日特来取走两名汉奸的性命。” 第19章 谢时箫带着满身挥不散的血腥气,从帅府走出。 路过的人见了纷纷作鸟兽散,惟恐惹上这位大汉奸。 谢时箫也不在意,径直上车,让司机开往兴荣街当铺。 坐在后排,他闭目浅眠,遮去满眼疲惫之色。 谢时箫掌握着组织在平城的大部分情报往来工作,并奉命潜入敌军高层,伺机而动。 许多年前,恩师将这项沉重的任务交给他,并握着他的手,将一把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从此谢时箫背上了欺师灭祖的名声,成功被吸纳进倭国人的势力。 他被迫出卖过同志,甚至亲自将妹妹送进监狱。只为了取得信任,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 暗地里,他也救过很多人,杀了不少叛徒和敌军高官。 为了保证绝对隐秘,谢时箫的所有资料都被烧了个干净。组织的人只知道“蝗虫”,但不知道这个代号后面就是他。 救人的是“蝗虫”,是忍辱负重的爱国英雄; 杀人的是“谢时箫”,是人人唾弃的叛徒宵小。 …… 下了车,谢时箫悄悄来到当铺。 进门前,他猛地顿住,忽然想起自己这一身太脏,于是先去沐浴洗漱。 把身上的血洗干净,穿戴整齐,他才安心去见沈茉栖。 密室里,沈茉栖正认真读报,听到响动后抬头。 见到来人是他,她高兴道:“时箫……” 谢时箫带了一篮苹果上前,温柔一笑。 “伤好得怎么样了?” 沈茉栖有些不好意思的抿抿唇:“好很多了,多亏了你带来的海归医师,他的医术很高明。” 说到医师,她眸子里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黯然。 “要是陈江能看到就好了……” 谢时箫知道,她是想念陈江了。 他们三人同为组织成员,被派往一个城市潜伏。 陈江不知道谢时箫的存在。确切来说,除了沈茉栖,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但谢时箫却在暗中默默护着他们,守护二人的每一次行动。 陈江的死,他很是惋惜。但事出突然,谢时箫也没法救人,没多久便得知了陈江的死讯。 “万幸完成了任务,你也活着。陈医生若是知道了,想必也会很高兴的。我们的功绩荣誉,也有他的那一份!” 谢时箫叹口气,转移了话题: “最近平城很是动荡,倭国人的行动越来越嚣张了,你一定不要出门。” 沈茉栖点点头,眼含担忧地看他:“那天你冒着风险来码头救我,倭国那边不会发现吧?” “不会的,我做了伪装,在报社制造了不在场证明。”谢时箫语气胸有成竹,“你不用担心我,先管好自己的身体吧。” 沈茉栖眉眼弯了弯,彻底放下心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