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明所以的人只会当这孩子是来路不明的庶孽。 名分之差,一点便是天差地别。若只是妾生子,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身份。若是庶孽,不说裴家,元太夫人都绝不会让元家的族谱为这个孩子蒙羞。霺 这事一件接着一件,连郑云玉都想感叹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 可这对他们就大大有利了。 元妙仪这些日子一直在梳理原身的记忆,直到昨日才想起隐约还有这回事。只是原身似乎听得也并不清楚,但此事查证起来,其实并不难。 她这个便宜爹能藏人的地方不外乎是元家的产业,或者田庄。她一个一个查过去,总能查出些眉目来。 说来也是好笑,元弗唯藏人的那个庄子的管事竟原就是她母亲的人,盘问起来更是方便。 元弗唯想将柳殊棠扶正,裴家想扶元令珩为世子。这原本就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局面。 看元弗唯现在这样,裴家肯定不会松口元弗唯将柳殊棠扶正,以免给嫡枝留下后患。可元弗唯能等,裴钊却不可能一直留在盛京之中,同元家纠缠此事。霺 毕竟若是元弗唯先将人以妾室的身份抬进府内,又不肯续弦,将来柳殊棠生下儿子,那便要给元令珩带来数不尽的麻烦了。 原本裴钊是想,若元弗唯抵死不肯松口,他便要到御前去同元家打这场官司。 但这是下下策,毕竟事情若闹得这么大,对元令珩也是无益。 而元妙仪说的这件事,让郑云玉立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如果算算日子,外头的那个说不定就要到产期了。裴家的事不解决,元太夫人不会让柳殊棠入府,以免彻底得罪裴家。 那现如今,拖不起的就变成了元弗唯了。 元妙仪看着若有所思的郑云玉,知道她舅母已经想到了她所想要的主意,于是手上轻轻地替她续了一杯茶。霺 今日的午饭是裴钊和郑云玉留下来一起用的,用饭时无人说话,只能听到衣料轻微的摩擦声,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 太夫人和裴钊都是神色如常,但元妙仪看元弗唯的脸色,便知她这个父亲今日一定不痛快极了。 用完饭后,裴钊便道下午还要入宫,随即带着郑云玉离开了。太夫人瞧着元妙仪的脸色还有些不好,于是打发她回去好好休息。 元妙仪谢了太夫人,回去的路上正碰见要外出的元弗唯。原身和这个父亲也并不亲近,换了芯子之后的元妙仪便更是如此了。 这段时日以来,父女俩除了偶尔见面,是半点交谈也无,但无论如何,元妙仪的礼数是从来不会出错的。 她朝元弗唯福了福,轻声问道:“父亲是要出去?” 元妙仪同裴琳琅在相貌上有七成的相像,尤其是抬头看人时的样子。元弗唯看着眼前的小女儿,恍惚间想起多年前他初见妻子的那一刻。霺 一瞬间的愧疚心让他匆匆挪开目光,含糊应道:“是,衙门里有事。你快回去吧,这儿风大,别站在这里冻着。” 元妙仪点了点头,微微往旁边一让道:“那便不打扰父亲了。” 元弗唯步履匆匆地离去,元妙仪冷眼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心知他此时出门,定是要去看他安tຊ置在外面的女人。 他的愧疚之心,似乎只停留在嘴上对女儿的一句简单的关心。 最后还是冬夏上来,替她紧了紧披风轻声道:“姑娘,回吧,别着凉了。” 元妙仪应了一声,收回了目光,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午后元妙仪正看着书,白芷突然打帘进来道:“姑娘,长公子来了。”霺 元令珩站在外间,除掉身上的大氅之后,又在暖炉前烘暖了手,才进了里间。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仔细伤了眼睛。” 元妙仪将手里的书收了起来,让白芷去沏了元令珩爱喝的西山白露来:“只是闲来无事看些杂书罢了,兄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元令珩在桌边坐下,看着幼妹笑道:“无事,只是想来看看你。” 元妙仪看着元令珩,心中了然。 她出生时,裴琳琅和元弗唯之间的感情已经消耗殆尽了。但是元令珩出生时,夫妻俩还是有过恩爱情浓的时光的。 且他又是承载着阖府希望和期盼的嫡长子,小时候看着尚且伟岸的父亲,肯定心中也曾暗暗地崇拜过。霺 只是这些年来父亲的变化,与母亲之间逐渐的生分,对待幼妹的冷淡他都看在眼里。 可是今日之事让他直面了父亲的刻薄和无情,虽然元令珩心中早有准备,可他心中依旧不好受。 知晓兄长此时烦闷,于是元妙仪没有提任何有关立世子的话题,兄妹俩在这个午后只是闲谈家常,这般说着一直到掌灯时分。 太夫人那边传了话来,让他们自行用饭,不用到前边去了,于是兄妹俩又一起用了晚饭。 待到元令珩要离开时,他来时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已经散尽了。 怕元妙仪吹着冷风,元令珩不让她送到院外。 他站在屋外一边系着大氅,一边侧着身子替元妙仪挡着冷风:“舅母今日已经同我说了要从河东送几个人给你,怪我,上次的事之后,忘了给你院中添点人手。”霺 元妙仪失笑道:“这本就是內宅中的小事而已,况且白芷和冬夏将我服侍得很好,兄长不必操心。” 说完叫元令珩身边的长随提着风灯,小心些看着脚下。 元令珩摸了摸她的头,心中的主意已定。 这是他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就像舅舅说的,就算不为了自己,他也要为了皎皎考虑。 来日孝期过了,他还要出去读书。他若没有足够尊贵的身份,将来必定会有人慢待于自己的妹妹。 唯有他成了世子,才能让皎皎在府中的日子过得舒坦。 霺 第五章 元家同盛京的其他勋贵一样,一日三食,皆有定时。硝 元妙仪刚用过早饭,白芷就匆匆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元妙仪放下手中的茶问道。 白芷将室内其他人都打发出去才道:“今日一早舅爷便来了,来了之后和侯爷在书房内关着门说了会儿话就走了。之后侯爷就在书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听说书房前伺候的人还挨了打。” 元妙仪一听便知道今早这一出,必定和昨日她透露给郑云玉的消息有关。 裴家虽久不在盛京之中,但查起东西来倒也不慢。想来昨日半个下午的时间,裴钊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所以赶着今日来和元弗唯说开此事。 元弗唯的反应倒也在她意料之中,她又问白芷:“太夫人那边如何?” 白芷细想了想才答道:“太夫人今日一早起来便说犯了头风,要静养,今日谁也不见了。”硝 元妙仪唇边的笑意便更深了,她迎着白芷有些疑惑的目光道:“只做不知便是,今日除了兄长来,其他人来了都说我身体不适,还在静养。” 若她没有猜错,元太夫人已经和裴家达成了一定默契。元弗唯奏请立世子,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而现在应该头痛的,是元弗唯,还有正藏在田庄里的柳殊棠。毕竟就算元弗唯等得起,柳殊棠的肚子可不知道等不等得起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落了一会儿雪。元太夫人院子里,几个年龄小一些的侍女正在院中剪梅,预备着用来插瓶。 元太夫人坐在窗边,捧着手炉看着外面的侍女们轻声嬉闹,娇俏的笑声让整个院子都活泼了起来。 听到柳嬷嬷打帘进来的动静,太夫人头也没回地问道:“侯爷出去了?” 柳嬷嬷走到跟前来,给太夫人换了添了新碳的手炉,一边答道:“出去了,就是瞧着怒气冲冲的,连府里的马车都没叫使,自己骑马走的。”硝 太夫人颇有些头疼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虽说都是她的儿子,可比起他大哥,元弗唯仿佛天生就有一窍未开似的。 若是她大儿子还在,元家或许不是如今的光景。 元家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凭着故交之情,让裴家应下婚约。若是元奚之还在世,能娶裴家女的应是这个长子才对。 元奚之自己颇有才能,将来生下的孩儿在官场上有父亲和母族的照应,不知道有多顺畅。 柳嬷嬷自太夫人少时便一直服侍她,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又想起了早逝的大儿子。怕她伤心,连忙拿话岔开。 “不过现在长公子也是极聪慧的,裴家也说了会一般无二的对这两个孩子。那头的事,让裴家人出面,也省得侯爷将来记恨您,莫非您还真想要那样的女人来做元家未来的主母?” 太夫人果然回过神来道:“怎么可能?那样心术败坏的东西,别说是做正妻,就是做妾我也是不愿意的。只是侯爷喜欢,一个妾也碍不着什么。总不能一直和裴家这样闹下去,万一真闹到御前打这个官司,别说满盛京都要看我们的笑话,这官司也是打不赢的。”硝 说到此事,柳嬷嬷有些迟疑地轻声问道:“太夫人您说,若是裴家没查到此事,真会到闹到御前吗?这事儿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臣子间的家事,宫中未必会管啊。” 元太夫人揉了揉额角低声道:“你不知道,这涉及到当日的皇族旧事,若是其他事还好说,若是这个事闹到御前,便是不管,宫中也定然心生不悦。” 柳嬷嬷很快便反应过来太夫人说的是哪桩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