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溯手指收紧一点。 “回去吗?”他沉声问。 梁晚晃了晃脑袋,到一个光照的角度,他得以看清她脸上的表情。眼睛泛着湿红的水润,鼻尖和眼尾都红红的,她在哭。 周溯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指节,“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出气。” 梁晚眼睛一眨, 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哭得更厉害了。 是那种没有声音的哭,只有细微的呜咽,反倒显得更加无辜可怜,惹人心疼。 周溯蹲在她面前,抬手,犹犹豫豫想触碰她眼睫,抹掉眼泪,却又在只剩一点距离时离开,拿出纸巾递给她。 这个时间点,街道并不冷清,行人来往,车辆穿梭,住宅区下还有牵着狗绳遛狗的老大爷。 梁晚和周溯这样一个哭一个哄的姿态,便引来注目。路过的行人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好像在责备周溯怎么能把人家女孩子给欺负哭了。 周溯仿佛真的就是那个欺负梁晚的罪魁祸首,他有些手足无措,叹了口气,轻声道:“行,我错了,我道歉,你别哭了行不行?” 梁晚擦眼泪的那张纸巾已经湿得皱了,哽着喉咙,“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周溯微怔。 “我以为……没什么。”她说得断断续续,眼圈红红的,“但是好疼、真的好疼啊。” 周溯起身,“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咖啡厅里,梁晚半趴在桌上,她大概真的是喝醉了,鸡肉卷咬了一小口便没再吃,那杯榛果拿铁完全没碰。 她盯着外面影影绰绰的光亮在发呆,忽然转过头,看见周溯手里拿着的一支未点燃的烟,他另一只手在把玩着打火机。 梁晚:“可以给我吗?” 周溯挑了挑眉,“什么?” 梁晚指了指他手里的烟。 周溯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睛还是水润润的红,像剥得不恰当而溢出水的荔枝,皮肤白而薄,暖色的灯光下能看到那些细小的绒毛。 周溯偏开头笑了,“不行。” 梁晚唇角向下抿着。 过了会儿,周溯把那把金属打火机给她,“这个可以拿去玩。” 梁晚揿开打火机壳,便有火光冒头,跳跃的,一窜一窜在晃动。 这个时候,周溯的手机震动几声。 是纪明打来的电话。 “我说周哥,你大晚上的要跑出来吃饭,结果人没影了,把我们都晾在这儿呢?” “……” 居然把他们忘记了。 周溯学着他的语气,“纪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另一边被挂断电话的纪明,看向桌对面靠在椅子上绷着一张脸在玩手机的陈烬,桌上装饰着盛放蜡烛的玻璃杯,还有几束干花。 这家店因为价格的原因,厅内人比较少,相对冷清。 纪明:“……?” 周溯这是在给他和陈烬的单独相处制造机会吗? 第二天早上醒来,是在宿舍的床上,梁晚摁了摁太阳穴,感到一阵眩晕。 拉开床帘,涌进来的光亮有些刺眼。 她缓了会儿,爬下床,看到对面坐在桌前的阮佳。 注意到动静,阮佳转过头,“你醒啦。” 梁晚“嗯”了声,“我昨天……” “你知道昨天晚上是谁送你回来的吗?”阮佳问。 没等梁晚回答,她又说:“周溯。” “所以周溯为什么会送你回来,你不是出去聚餐吗?”阮佳笑嘻嘻的,“老实交代,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进展到哪一步了?” 一连串的问题,梁晚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先回答哪一个。 当阮佳说到“勾搭”这个词的时候,梁晚实在跟不上她的逻辑,开始头疼。 “哦,”阮佳像是自己想明白了般,单音节字愣是被她拖长了音调,“怪不得上次还头盔的时候还专门送节日祝福呢。” 12. “运气这么好啊。” 梁晚去洗漱的那段时间里,耳边全是阮佳的狂轰滥炸,她下午才有课,这会儿自然是闲的,闲到没事干在这儿八卦。 梁晚宿醉,头还有点疼,在阳台上挂好毛巾,语调平淡地解释:“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阮佳老神在在:“你看我信吗?”过了会儿,她又问:“那你们现在是什么阶段啊?还在暧昧?” 梁晚不想说话了,“……” 见怎么都问不出个结果,阮佳那点八卦的兴趣也就消散了,她踱步到桌边,看了看时间,“你得快点了。” 梁晚收拾着书包,“嗯。” 所幸今天没有早课,上午的课在十点半,她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梁晚问:“之遥呢?” 阮佳拆了支棒棒糖,叼在嘴里,“也就比你早起个十来分钟吧,去教室占位置了。” 梁晚到站台那里等校车,校车五分钟一趟,她注意着时间,现在过去,时间还是比较充足的。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脑袋反倒愈加昏沉,梁晚坐在站台的长椅上,脑袋往后靠着,微微阖目。 周溯就是这个时候看到梁晚的。 她身上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白皙尖巧的下巴缩进裹着的鹅黄色围巾里,安安静静的,在等车。 周溯盯着那儿瞧了会儿,偏开头闷笑了一声,“运气这么好啊。” 他抬脚走过去。 梁晚注意到旁边有人走近,挪了挪位置,直到那人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她愣怔地转过头,望着他,“是你啊。” 周溯手揣在兜里,在她旁边坐下来,“还难受吗?” 梁晚:“好多了。” 恰时,一辆校车到站,她起身,“你不去上课吗?” 梁晚看他没有背书包。 “今天没课。” “那我先走了。” “嗯。” 元旦一过,再上几天课,就迎来了考试周,那段时间梁晚整天泡在图书馆,忙着复习,那些负面情绪仿佛都可以被繁琐而麻木的学习所覆盖。 直到寒假放假,裴延川来接她回家。 好久不见,他与记忆中几乎没什么差别,男人似乎总是不显老。梁晚能将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重叠起来,只是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稳重的气质。 黑色宽松的羊绒大衣,同色系的有西装感的裤子,身形挺拔落拓,肩线平直开阔,没有一点迈入三十岁时即将发福的赘肉。 “晚晚。”他总是这样唤她,嘴角噙着散漫的笑意。 梁晚一抬头,逆着冬日里暖薄的日光,便撞入那一双,如同黑曜石一般,沉郁深邃的眼睛。 后来她复盘过无数遍,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仅仅只是那样一眼,就让她迷恋。 * 篮球馆里,纪明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不行了,周哥,你找别人陪你打吧,我去歇会儿。” 一米八几的个子,体力被消耗得厉害,纪明觉得给他一张床他能马上扑上去。 陈烬拧开一瓶水递给他,看着球场上还在不断运球投篮的周溯,拧了拧眉,“周溯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篮球被一定的力道带到地板上,弹起,发出“砰砰”的响声,然后被周溯面无表情地投进篮筐里,暴力扣篮。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今天是带着宣泄意味的。 就刚才他那几轮进攻,跟拼命一样,纪明都快累死了,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早知道我今天就应该收拾东西回家的。” 陈烬拍了拍他的肩,拿了条毛巾给周溯,“等会儿一块去吃饭?” 周溯擦着汗,“行。” 他没喝水,直接把水淋到头发上,水珠从发梢滴落,顺着线条流畅分明的脸庞淌下,他甩了甩头发,仍没有办法消去那股莫名的烦躁。 几个人吃完饭回到宿舍,开始收拾行李箱。纪明的东西比较杂乱,几本要带的专业书摊在桌上,角落里有一堆穿了几天没舍得洗的衣服。 周溯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到他翻箱倒柜地在整理东西。 桌边是一摞散开的照片,本来是装在一个纸袋子里,袋子倒下,照片也散开来。 他看到其中一张露出的边角里有女孩散落的长发,鬼使神差地将那张照片抽出来。 是那次,纪明在寺庙的长阶上拍的,梁晚撑着透明伞的照片,背景是雪地。 她似乎很少笑,这张照片里也是,使她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冷感,就像她身后冬日晴天里的细雪,清冷又干净,是偶然闯入人间的精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