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抗懿旨,被责罚了三十大鞭,双腚血肉糜烂了。” 闻言,我的暖炉被震得掉落在地,发出脆响。 我顾不得其他,担忧占据了我的脑海:“王爷在哪?” 小春回道:“书房。” 我匆忙拿起狐裘往书房赶去。 三十大鞭,足以致人伤残。 若他真想娶沈知韵,又何苦如此呢。 或许真的只是全了那少时情谊吧。 他爱我如痴,京中人人皆知。 因我不喜宫中礼制,他便直面天威:“礼制迂腐繁琐,为何不改?” 因我不忍孩童妇孺流离失所,他掏空王府,散尽家财为流民开拓居所。 因我三年无出,皇后屡屡送来小妾通房,他便于大庭上直言:“是儿臣无用,何苦糟蹋了其他女子。” 因了这事,京中对他议论纷纷,可他却舒展笑颜:“终是消停了。” “我说过,只娶你一人的。” …… 一股自责、愧疚如海浪般涌过。 我怎能不相信他呢…… “去,拿最好的金疮药!” 小春应了声,匆忙跑回寝殿。 行至书房门口,我却听见般若的心腹刘景的声音:“王爷,向皇后请旨的是您,您又为何要抗旨。” “您心中明明还有沈小姐,娶了她当侧妃又有何不可呢。” 我呼吸一窒,那熟悉的声音缓缓入耳—— “可做我侧妃,却是委屈了她。” 第4章 疼痛蔓延,五脏六腑似是烂成了一滩水。 我猛地又吐出一口血,那抹暗红在冰雪中消融。 赶来的小春慌忙将我扶住:“王妃,无事吧。” 我拂了拂袖,紧了紧扶住她的手:“许是天寒,回寝殿休息吧。” 冷风凄凄,将我的眸光湮灭,漫天的苦涩不达眼底。 三十大鞭,鞭鞭入骨,却独独不是为我而受。 心似绞痛,我忍不住想捂住胸口缓解酸涩,双手却堪堪在袖中紧握成拳。 生生切开背脊,将仙骨剥离之时都没这般痛。 回到寝殿,我支走小春。 四肢百骸犹如被猛兽撕咬,脚步开始虚晃。 我从枕下拿出一瓶紫色丹药,却因重心不稳散了一地。 我颤抖着胡乱从地下捡起一粒吞了下去,这才缓解半分。 我瘫软在地上,无声地呜咽着。 我的性命全凭着这瓶丹药吊着,如今丹药疗效越来越微弱,我的性命也越来越垂危。 从前我总以为人生短短数栽,以漫长寂寥的仙生换以陪他几载春秋亦是幸事。 可纵观现在,我当初的决绝却俨然成了个笑话。 我为之付出生命的,也愿为换他人余生安然而付出生命。 我强撑着躺在榻上,却始终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般若进来将被角捻紧。 守在床榻前的小春睡眼惺忪:“王爷可要在此处歇下?” 他轻声细语,生怕惊扰了我的睡梦:“无事,她身子不好,我怕她乱踢被子。” “我在这休息反而扰她睡眠。” 他语气虚弱,来看我一趟,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话落,又踱着步小心将门阖上。 我握紧的双拳骤然松开,长睫挂着几珠晶莹。 既心中已然有了她,为何又要娶自己呢。 心那么小,为何能容下这么多人呢。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翌日。 书房痛苦的呻吟声,声声入耳。 我用被褥捂住耳朵,却终是不忍。 我拿上金疮药,却见沈知韵从书房款款走出。 她头上簪着素色步摇,着一身白衣,身上的淡然之气无不叫人怜惜。 她盈盈一笑,朝我行礼:“王妃,王爷刚刚才入睡。” 简单一语,却似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我愕然一瞬,行至她跟前:“知韵妹妹尚在闺中,怎可无拜帖入府。” 沈知韵扬起那张明媚的脸,如秋水般的眼眸毫不掩饰挑衅与嘲讽:“就凭王爷心中有我,就凭我是他未来的妻。” 未等我反应,她堪堪行了一礼:“王妃身子羸弱,该好生休养。” 她刻意加重羸弱二字,随即自顾自从后院出府。 行云流水,这条路她似乎很熟悉,像是走过了千百遍。 眼眶泛起酸涩,她说的没错,纵是捱过第二次天罚我也活不了几年了。 而我死后,般若又当如何呢? 名正言顺的娶沈知韵为续弦正妻? 抑或是和她耐心解释:“一时情动而已,当不得真。” 苦涩之际,脑海中一道神识响起。 是司命的声音。 “早劝过你的。最变幻无常,便是人心。” 是了,我早看过生死簿,自己在人世的死因便是心思郁结。 可那时我偏不信天道:“何来既定之命运,我们的爱定能跨越一切。” 思及此处,我不由垂眸。 是我错了。 司命叹息声冗长:“和我走吧,日后将养在天宫,定能淬炼出仙骨。” 要向命运服输吗? 我迟疑了。 第5章 若他从未忘怀过沈知韵,又怎会在佛法上有如此高的造诣。 掩过眸中苦涩,似是在给他找借口,我呢喃道:“司命,或许是我误会了他。” 司命默了一瞬,拂袖离去。 纵他万般能耐,又怎能唤醒一个沉溺于梦中之人。 临走之际,只留下一道怒其不争的声音:“愚不可及!你会付出代价的。” 我默了一瞬,对着眼前那片虚空却哽了声:“这条路是我自选的,他不会负我的。” 一遍遍重复,我最终瘫软在地,语气也逐渐弱了下来。 我眼眶泛湿,捂着胸口轻声道:“你不会负我的,对吗?” …… 约莫晌午,举步维艰的般若一手扶着腚,瘸瘸拐拐的将寝殿门推开。 我闻声立刻放下正要落下的棋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坐垫。 我凝着般若那双柔情似水的眸,愈发坚定了要将一切摊开问清的心。 不论真相是何,我总该去面对的。 我将垫子放下,扶着般若坐下:“昨日的事臣妾听闻了,王爷不该如此折磨自己的。” 般若撕扯出一丝笑,疼痛将他的眉紧紧揪作一团。 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颗夜明珠:“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眸光一亮!这是灵隐寺的法物。 传闻只有以真爱之血相融,才能得到此物。 而历史上亦只有明孝宗皇帝取得过此物。 他贵为一国之主,一生只有张皇后一人。 此时是白昼,夜明珠发出的幽光很是微弱。 可映射在我的眸光里,却是如此的耀眼。 那代表着般若对我纯粹、明晃晃的爱啊! 我捧着那颗夜明珠,视若珍宝。 我一时间感动不已,又为自己那些猜疑感到愧疚。 自己差点儿就因为一个误会离开他了。 般若看着我的样子,不由噗呲笑出声来:“喜欢便日日带着睡便是了。” 又拿起桌上那瓶金疮药,颇有些玩味道:“有这么好的药,怎还藏着掖着呢?舍不得给夫君用?” 虽误会解开,可一想到沈知韵今日所言,我的语气难免发酸:“王爷可是用过知韵妹妹送来的上等药了,如今倒是生龙活虎来责怪臣妾了。” 般若闻言,大掌覆在我的纤手上,盛着满眸的真诚:“原来王妃是吃醋了,我与沈知韵不过是……” 我呼吸一紧,内心惶惶,手心有些冒汗。 正当我凝神屏气等着他的解释,却被门外刘景的叩门声打断:“王爷。” 他走近般若身旁耳语。 我惊觉我竟浑然听不见了,苦涩如浓墨,笼罩全身。 五识微弱了,我又能存活多久呢? 当我抬眸再次凝向般若,只见他眸中越发晦暗。 微拧起眉,声音沉沉:“你明知我与她退了婚,又为何要四处散播她进王府之事。” “如今人人说她不知廉耻,是为荡妇。今日差点儿一杯毒酒去了。” 我身子一僵,浑然不知他所言为何意。 我正欲开口,般若却径直起身,门被摔得啪啪作响。 而我脑海里还不断回荡着他最后那句:“姜堇棠,你太让我失望了。” 如同被抽干了欢愉,我椅在椅背上一瞬瞬瘫软。 心似乎被狠狠剜了一刀,一阵尖锐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不被信任竟是这种感觉。 门还开着,小春在门外滞了一瞬,手提着炭盆。 忽而,目光落在桌上那颗散发着幽光的夜明珠上,不由欣喜:“王妃,听闻此珠须把心爱之人的名字刻在上面,血若能相融,便可证之为真爱。” 她羡慕道:“王爷果真对王妃情真意切。” 闻言,我拿起tຊ夜明珠端凝,只见底部赫然一字——韵。 第6章 ‘情真意切’四字如火焰般灼伤着我的心。 胸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我苦涩一笑。 竟……是一场骗局。 四肢似是被桎梏,禁锢着我无法脱身。 这便是所谓的执念吗?明知真相却不甘放手。 我不由呢喃:“若我还能挺过第二次天罚,我便与司命回去。” 再等等吧,我还想与他告个别。 与那个困在执念中的自己,也与用全力爱过的他。 天罚来之前,我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是那个痴心爱我的王爷。 …… 翌日清晨,身旁空荡荡,他竟是一夜未归。 我长叹一口气,满是苦涩。 坐在梳妆台前,凝着那张疲惫苍白的脸,我不由一惊。 我曾被誉为三界最为洒脱之仙,如今却沉溺于情爱之中。 为自己的一厢情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