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孟沛初想拿刀宰了田凯文。

　　“她怎么样？”

　　“没怎么样，正在看田凯文写的小作文呢，很冷静。”

　　早上，张璧影去赵略的房间看她，顺手帮赵略放在床头的杯子接水，就看到她在被窝里看手机，看的竟然就是田凯文的那篇文章。她接完水，拿上手机，躲到套房客厅，给孟沛初打了这通电话。

　　她刚挂掉电话，转身就看到了赵略。

　　赵略神色还正常，却说着不大正常的话：“我都知道了，你们不要担心我。”

　　说着就笑：“我没有那么脆弱，网上的那些话不能把我怎么样。”

　　张璧影心里的震惊和难过呼啸而过，跟在她身后问：“你都知道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师兄田凯文说我违背实验伦理，而网友说我是杀人犯。”

　　赵略笑起来很生动，但张璧影宁愿她不是笑着的。

　　“我觉得他说的没错，网友也说的，也部分是事实。”

　　“老孟正在赶来，他担心你。”张璧影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出实情。

　　“他来做什么呢？不过是为了他心里安稳。”

　　“对，”张璧影道：“他就是为了他心里安稳，我在这里陪你也是为了我心里安稳，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你对我们很重要。”

　　半小时后，孟沛初就到了。也就一天多没见，他好像瘦了许多，脸上只剩一双眼睛，往里深陷着，脸颊上竟然生出了一层阴影。赵略一愣，却被孟沛初揽过来抱住。

　　“让我抱一会，抱着你，我就安心了。”

第六十一章 我以为你都不在乎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张璧影躲回卧室同下属打电话。她的公司人少，但多少也有些路子，尤其是她在某社交媒体平台浸淫已久，大概查出来了煽风点火的账号。这种时候，律师函可能并不是什么好的方法，但孟氏的法务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得要做点什么事情。如今的声明已经不大奏效，公共关系基本失效。他们分头行动，合力想办法将孟氏的社会责任行动力传递出去。

　　孟沛初在赵略住的房间旁边又开了一间房，让张璧影住过去。倒不是他担心赵略到不能去工作的程度，而是张璧影建议他暂时不要待在公司，也不要接受任何采访，把一切都丢给专业的人去处理，他只负责向专业人士要结果。网络上流传的所谓实验伦理危机在现实中实际上并没有发生，网友总是双标，有时候论心不论迹，有时候论迹不论心，无论如何，现实生活中并没有哪个研究对象受到伤害。当务之急，是公布实验的研究进程，给公众一种公开透明的印象。

　　也许是孟沛初的增持起了点作用，也许是专业的危机公关有了点效果，到了下午收盘时，形势看上去没那么差了，至少二级市场恐慌的情绪看上去稳定住了。孟沛初松了一口气，嘱咐公关部不要放松警惕。一天下来，孟沛初对危机公关的认识又深了一层。曾经他靠炒作孟沛霖离婚大赚了一笔，如今又轮到他头上。果真是报应不爽。

　　孟沛初在客厅工作的时候，赵略一直在卧室。他有时站起来去看她，发现她也不过是看随身带着的电子书，十分安静。

　　晚饭时，孟沛初叫了饭送上来。他去叫她，敲了门，发现她拿着电脑在写什么。孟沛初好奇，探头就要去看，被赵略遮掉：“不许看。”

　　语气是正常的，甚至带着一点轻松。他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吃饭了。”

　　“你先去，我去洗手。”

　　一整天，孟沛初心里都很忐忑，也想过要不要请个医生来和赵略聊聊。但她出院时，医生也说她基本没什么问题。每个人的症状不同，性格、认知和人生经历以及对痛苦的承受力度都不同。所有病症，不存在一夜之间就痊愈了，但也要相信她是很坚强的，是有能动性的，是有可能成为一个健康的人的。

　　只是，如今发生了与她直接相关的事情，他总觉得她不应该这么平静，平静得令他害怕。

　　饭菜简单，孟沛初想问很多，但都说不出口。他小心翼翼地看她的表情，依旧看不出什么异样。

　　赵略放下筷子，道：“我脸上有你要的危机公关方案吗？”

　　孟沛初愣住，赶忙扒了几口饭，有些噎。赵略早就发现，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有时候对吃的东西极为讲究，有时候又可以单吃半碗米饭不吃菜。

　　“我真的没事了，不要把我想得这么脆弱。”赵略说着，把菜换了一下，她知道他不吃香菜，虽然她爱吃，也不知道菜是谁点的。

　　孟沛初喝水，道：“没有把你想tຊ得脆弱，今天的菜太辣了，你不觉得吗？”

　　“我不觉得。”

　　“我想起来了，上次我们一起吃川菜，你吃了好多，结果胃痛去了急诊。你对人对事的阈值真奇怪。”

　　“你是想说我对他人宽容对你严苛吧？”

　　孟沛初举起手发誓：“没有，我真的没有这么想。”

　　“我只说吃饭这件事。”

　　赵略不再理他，独自把菜里的香菜挑完了，便把菜往孟沛初面前一推，搁下筷子不再吃。

　　“再吃一点好不好？”孟沛初哄她。最近事情太多，他怕她的身体先倒下。

　　“你不说我以前吃川菜胃痛的事？我就是吃多了胃会痛，不是川菜的缘故。”

　　在言语较量这方面，孟沛初一向不是她的对手。也就赵略平时话少，权当是让着他。

　　这样的感觉很久没有了，孟沛初觉得好像回到刚认识赵略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是什么孟总，野心勃勃地想让他哥孟沛霖栽个跟头，自己再得点好处；她也只是刚回国的研究员一枚，寡言少语，拥有简单平静的生活。也就一年半，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孟沛初感慨颇多，竟怀疑起她遇到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件幸运的事。但他这样自私，一旦拥有过一点点的温暖，便死死抓住不会放开。

　　赵略吃好饭，收拾完垃圾，就要往卧室走，被孟沛初叫住。他本想说一起去散步，但想到当前的特殊情况，便改口说要不要叫人上来帮她放松一下。赵略充满疑惑地看着他。孟沛初才发现话有歧义，道：“这酒店有非常专业的按摩人员，要不……”

　　“不要。”赵略干脆地拒绝：“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一下子有了些空的时间，孟沛初开始想些这两天来都不敢想的事，譬如和张放的关系。他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在哪个时间段开始发生了变化，曾经他以为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一起步入中年，老了再一起养老。如今这段关系走到尽头，他心里五味杂陈。刚刚在处理一整天以来的聊天消息时，老黄发微信说联系不上张放，张放突然给他道歉，接着又拉黑了他。孟沛初搜出微信里和张放的聊天。聊天停止在孟沛初给他发的小区车辆进门的二维码那里。从那个时间点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没有了以后。

　　孟沛初心里憋得慌，想找人说话。他敲了敲门，再推开门，赵略好像准备要睡了。

　　“这么早就睡吗？”

　　“你重新定义了早睡吗？”

　　孟沛初看表，已经快十点。

　　“你是有什么事要说吗？”赵略问。

　　“没有。”

　　“那我要睡觉了。”是赶人的意思。

　　“有。”

　　赵略又坐起来，看着他。

　　“就是……向你道歉，那个录音是张放录的。”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明白了，”赵略恍然大悟：“其实你是因为这段友谊走到尽头，想来找我聊聊吧？”

　　孟沛初无奈道：“你可以笨一点的。”

　　“我以为你都不在乎任何人之间的感情。”赵略指指卧室里的椅子，道：“原来你也会为友谊走到尽头难过。”

　　孟沛初又被这句话刺到，心里的愧疚感涌了出来，又想为自己辩解，但他多少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是自己不对，便道：“对不起。”

　　最近他道了好多好多歉，一定是他的秘书小李说的那句话产生了影响。

　　赵略对他的道歉不置可否，只是说：“说吧，我听着。”

　　孟沛初讲了他们三个人如何从高中开始到现在的交往。赵略听着，比之前他说起他们三个一起挨教导主任的骂时的感受更深刻一点——原来一个人的过去正塑造着他的现在。其实孟沛初也不是要她发表什么见解，只是想说出来。

　　“要么你出去抽根烟？”赵略道。她知道他陷在很复杂的情绪里时，习惯用一支烟来抒解。她不喜欢烟味，因而他也就尽量少抽。

　　孟沛初出去了，赵略心里一松。她其实还没想好怎么重新面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而孟沛初目前显然是笃定他们能和好，甚至对这种笃定产生依赖。他像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拼命地抓住些什么。赵略不知道怎么处理他的这种情感，或者说，她对他们重新再来一次没有信心。这个世界并不是离了谁就不转了，且他孟沛初要想当一个企业家，有更合适的妻子人选，那个人并不是她。她身上可供写文章的地方太多了。录音事件暂时告了一个段落，可能还会有其他事情。

　　赵略从看到田凯文的那篇小作文开始，就关注着整件事情的发展。孟氏这谭水，有人存心搅和浑了。

　　时间已经是仲春，雨格外多，外面又下起雨来，夜晚的雨看上去也是黑的。天总也不晴，早早开的花也扑簌簌地落了。从窗户里望出去，掉了一地，所谓风卷残花坠急雨，就是这个意思。赵略无端端想起去年再早一点时，她和孟沛初去西塘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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