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顾长宁那碰壁,魏泠泠心中愈发愤恨,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她越想越委屈,猛然拉开魏柯的房门,扑到他怀里。 “爹爹……呜呜……” 魏柯正被那突然的反噬困扰着,但见法力并未衰退,心态还算平稳,还有心思安慰女儿。 “又受什么委屈了,泠泠?告诉我,爹爹替你报仇!” 魏泠泠一抽一抽地哭着,嘴唇蠕动良久,才憋出几个字:“呜……长宁哥哥不喜欢我……” 魏柯不禁在心中暗骂这不争气的女儿,脑子里净是儿女情长,不仅一点用都没有,还总是来烦他! 正欲直接将禁书中的情蛊甩给魏泠泠,眼中却突然寒光一闪,连忙捂住她的嘴。 魏泠泠不明所以,僵着身子让魏柯从后颈中掏出一缕咒法,放在指尖碾了个粉碎。 “爹爹,怎么了……?” “没事,”魏柯嘴上这么说,却眉头紧皱,“泠泠,你这几日有没有说些不该说的话?” “没,没有……” 他将魏泠泠上下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再没别的咒法,便道:“没有就好,接下来这段时间记得谨言慎行,千万别把爹爹的事捅出去!” “好……那长宁哥哥呢?” 魏柯忍住没翻白眼:“顾长宁算什么?我这正好有个情蛊术,到时候直接给他下蛊!” 总算送走了魏泠泠,魏柯跌坐在椅子上,脑内迅速思考着。 那追踪咒定是出自顾长宁之手。 为什么?是自己杀婴时留下了什么破绽,被他查到了? 如果是这样……他就得加快行动了,必须得赶在事情败露前获得足够的法力,彻底压过顾长宁! …… 顾长宁尚在琢磨魏柯说替魏泠泠报仇的这句话,追踪咒便马上断了音讯。 估计是被发现了吧,他没有多想,任谁发现自己被监听都会这样做。 他突然泄了气。 顾长宁……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作为代替仪初长老坐镇天师府的一把手,这些日子却是几乎从未管过事,只顾着闷在房中反复自我拉扯。 甚至还仅凭一己之见的怀疑便对自己的同门师妹动用追踪咒。 简直是愧对天师之名。 顾长宁好像被咒术的突然消失点醒了一般。 若是再这样下去,成何体统? 他或许需要出门走一趟了,总是闷在这府中,闷在这……阿狸去世的地方,迟早会走火入魔。 …… 面对突然找上门的顾长宁,魏柯装出来的惊讶很快带上了真情实感。 “长宁师侄的意思是,要长期在外驱邪?” “是。”顾长宁微垂眼睑,看不出情绪。 将天师府正式托付给魏柯后,他很快便打理好一切,仿佛此行即是永别一般。 然而除去腰间那把辟邪剑外,再没携带任何行李。 离开之时,顾长宁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了阿狸被处刑的那处空地前。 当日的痕迹再也不复存在,徒留那莫名天雷的焦黑。 心中空空落落。 若有来世,阿狸…… 他这样想着,却不知道后面要接什么话。 第十七章 一连数月,顾长宁都在忙碌的旅途中度过。 无论城镇乡村,芸芸众生的苦恼都比他一直认为的还要多一些。 大到邪祟作恶,小到游魂捣乱,甚至不过是庸人自扰…… 或许他也是在庸人自扰。 回到客栈中的落脚点,顾长宁又不得不伸手舒展眉间。 为百姓解惑时的他感到很充实,自然而然地就会忘记自我,一心投入到他人的问题之中。 可一旦事件解决了,回归属于自己的现实,那种空落又再度回归。 在天师府时的烦闷躁郁模糊不清,无从宣泄,甚至找不到一个来由。 只能尽数归结于对阿狸堕落至此的失望与不甘心,妄图找出阿狸良善的证据,以证明自己的认知没有错。 初离开天师府时,顾长宁便是这般安慰自己的。 然这一路走过,烦闷感消退,那失落的原因却越发清晰,具象,在心中悄然化作一个人影。 他逐渐……看见阿狸了。 初次“见到”阿狸,是在熙攘的人群中,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突然转过头,开朗明媚的笑容和记忆中的小狐妖重叠。 曾经的她也常这般笑着…… 顾长宁试图阻止自己想下去。 可那虚无的幻影越来越多,在他的世界中无孔不入。 在山中寻妖时见到一条橘红的狐狸跑过,他下意识追去,却见到阿狸站在眼前,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嘴唇一张一合,像在说些什么,却听不见。 坐在喧闹的茶馆中,却能听见她激动的邀功声,猛然抬头寻去,却寻不到任何踪迹。 只是突然想起那邀功的话语,代表着她又学会一个新词。 顾长宁觉得自己要疯魔了。 所见所为,所知所感,皆是阿狸。 他开始不敢再睡觉,因为阿狸总算侵入了他的梦境。 偶尔是模糊不堪的昔日回忆。 更多是被顾长宁刻意回避的,火刑当日的场景。 围着烧火架的村民和天师府弟子们不知为何糊成了一排灰蓝的背景,衬托着画面中央的火红。 阿狸从烈火中朝他尽力伸出手,神态哀婉,泫然若泣,吟着微弱的哭腔说,“救救我……” 而当他忍受不住心中悲痛,想将她从死亡拉出时,伸出的手却探了个空。 再抬头,阿狸已是疏远冷漠的模样,静静站在火焰中央,任由自己被燃烧殆尽。 那凄凉的模样每每都会将顾长宁惊醒,深喘着气,不得不施清心咒才能稳住心神。 渐渐地,因时过境迁而沉落的时光终于被托起,从名为回忆的深海中浮现。 此后不断侵蚀着顾长宁的心。 他曾以为自己清晰地记着阿狸曾经的一切,所以才会因为如今判若两人的她而痛心。 但他错了。 他记住的只有“从前的阿狸”这一个笼统不清的概念,一厢情愿地为其堆砌美好的词汇。 而“从前的阿狸”具体是如何的阿狸,他却从未去想过。 现下回忆涌现,顾长宁才发现自己都遗忘了些什么。 初见的阿狸浑身湿漉漉,衣衫不整,狼狈不堪,脆弱得令人心疼。 可不过修养两日,她便完全恢复了状态,显现出初化形狐妖的活泼好动,在山林间放肆玩耍。 他分明花费了好些时日才将阿狸养成及笄少女该有的模样,怎能……如此轻易地就忘了。 舒展眉间的双指逐渐握成拳,缓慢又用力地捶打着,顾长宁却仍然感受不到任何放松。 屋内待得压抑,屋外皆是幻象。 进退不能。 第十八章 堂内。 顾长宁并未隐瞒身份住所,所以时不时便有人敲响他的房门,请求帮助。 百姓的烦恼大大小小,但再大也不过是数十年功力的邪祟。 而这户人家所遭遇的恶魂竟已长成百余年。 虽然百余年的恶魂在他眼里依旧不够看,但此次却犯了难。 顾长宁已经将这户人家遣到了远处,独自一人谨慎戒备地与其对峙着。 这只恶魂的能力是攻心。 心理越是脆弱不定的人,越容易被它得逞,掏空内在,成为其手中的提线木偶。 “咦嘻嘻……”恶魂率先奸笑出声,“看来这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