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二人的车辇,管事正欲上前。 尤旭瑄却是目不斜视,径直让辇车驶过相府。 那态度仿若陌生人。 回到大司空府。 那喜乐声仍然清晰入耳。 尤旭瑄抱着姜思语下车,姜思语有些担忧:“相国如今这一遭,夫人怕是又要提和离了。” 前几年,尤夫人便提过一次和离。 在都城闹得轰轰烈烈,最后还是以尤相国发誓再不纳新妾为终。 谁料如今,尤相国却是再次破了誓。 尤旭瑄却似毫不在意,他将姜思语抱向榻间,语气冷淡回:“没感情的婚姻本就是折磨。” 心陡然一颤。 姜思语没了声,静静看着他。 “公主,你好生休息,臣还有公事处理。” 语罢,尤旭瑄便匆匆离开。 屋内安静无声。 一瞬间,姜思语的心里涌上无尽孤寂。 她忍不住惶恐般想。 尤旭瑄和她这段婚姻算有感情吗? 这段婚姻,本就只是起始于她的一厢情愿。 是父王看出了她的爱慕,当即赐婚。 ——“寡人只想公主顺心。” 世人皆说她受尽娇宠,却无人知她从出生就注定会在二十岁时走上祭坛,以自身献祭神灵,护佑姜国。 而现在距离她二十岁,只剩一年。 …… 傍晚之时。 尤旭瑄终于回来了。 姜思语欢喜上前去迎,却见他身后还带着一名身着素衣的清秀女子。 心口骤然一紧,姜思语看向尤旭瑄:“这位是?” 话音才落,那女子当即向姜思语行礼。 “小女姬月,见过公主。” 一旁的尤旭瑄神色微动,向姜思语开口解释:“公主,姬月父亲是我部下,在此次治水中不幸染病身亡,将她托付于我照顾。” 听见这话。 姜思语眼里也泛起些许怜惜。 她当即友善地牵起姬月的手,笑笑:“原来如此,姬月姑娘若愿意的话,可以做我的贴身女官。” 公主的贴身女官向来是由王室经过严密筛选才能担任,有这一层身份加持,即便姬月是个孤女,也无人再敢说她的不是。 然而此话一出。 面前的姬月却神色一僵,红了眼圈看向尤旭瑄。 姜思语不解,却见尤旭瑄神色一凛,缓声开口—— “公主,臣意欲纳姬月为妾。” 第2章 一瞬间,耳边好似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 姜思语怔怔然看向尤旭瑄,喉咙在这一刻竟像是被棉花堵住般发不出声。 成婚之时,她确实答应过尤旭瑄,日后若是有喜欢的人,她不会阻拦纳妾。 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 姜思语又见尤旭瑄深深一礼:“公主要罚我都受着,但姬月一定要过门。” 望着他眼中为了娶另一个女人的坚定。 姜思语心如刀绞。 手不觉紧攥,指甲刺入肉里,痛意让她回过神来。 她眼眸轻颤,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可以答应你,但能不能等一年后再过门?” 尤旭瑄迟疑,想再说什么。 姬月却抢先体贴答应:“只要能在旭瑄身边,奴怎样都愿意的。” 此事定下。 次日,尤旭瑄照常准备上朝,姜思语正送他到门口。 不远处的相府却传来沸沸扬扬的声音。 两人循声看了一眼,相府管家已跑至两人跟前。 “公主,大司空!夫人今日一早便拿着和离书要和离,还请二位赶紧劝劝吧!” 闻言,姜思语心一紧,担忧转头,却见尤旭瑄不动如山。 她忍不住问:“我们是不是该去劝劝?” 尤旭瑄却不以为意。 “爹娘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决定,也许分开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话落,不给她再多言的机会,尤旭瑄直接拂袖离开,照常上朝。 看着那漠然的背影,姜思语心里五味杂陈。 分开对两个人都好这句话,尤旭瑄到底说的是他爹娘,还是她和他? …… 午膳过后,姜思语在姜王的召见下入了趟宫。 一进王宫。 姜王就拉着她进了炼丹房,咳嗽不止,瘦弱面庞却带着兴奋。 “语儿,你得助父王练成神丹。” 炼丹房内充斥着刺鼻难闻的气味。 姜思语屏着呼吸,挤出笑来:“父王何意?” 大祭司立即上前笑着解释:“公主,只需加您一些神灵之血,神丹必定大成,王上的身体定然无恙。” 姜思语手便一攥,看向姜王,忍不住劝:“父王,您病了该看医官……” “有神丹还需看什么医官!” 姜王当即怒斥她,咳得双眼通红:“语儿,父王自小宠你爱你,你连护佑父王平安的事都不愿做吗?” 姜思语满腔担忧便生生哽在喉间,一时竟无话可说。 锋利的匕首划破了她的掌心,鲜红的血液滴落在丹炉中。 丹炉上方翻涌的热气灼烧着姜思语的双眼。 也烧成她心口更浓重的悲哀。 …… 回府时,姜思语脸色苍白,虚弱不堪。 她这一刻突然很想见一见尤旭瑄,便问下人:“大司空现在何处?” “回公主,在书房。” 姜思语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 抵达书房,还未踏入门,却听见了一阵笑语。 姜思语进门动作一僵,下意识竟往旁侧躲了下。 抬眼看去就见书案边,尤旭瑄正和姬月讨论着书籍,不时开怀大笑。 脸上是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的欢愉。 心口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揪起,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此时,姜思语才知道,原来尤旭瑄爱一个人是这样的表情。 掌心的伤口渗出血来,痛得她视线模糊。 这痛意也让姜思语清醒过来。 她仓皇转身要走。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姬月突然干呕。 她听见尤旭瑄语气担忧问:“怎么了?” 这样紧张的语气让姜思语脚步一滞。 她加快脚步,不愿多听。 可姬月温柔的声音还是窜入了她耳中:“无妨的,女子孕初都是这样。” 霎时,如惊雷贯耳。 姜思语僵在原地。 第3章 姜思语满脑子里都是姬月最后那句话。 原来姬月已经怀孕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尤旭瑄才会急着迎姬月过门。 不等姜思语回过神。 身后却传来了姬月惊慌的声音:“公主,您何时来的?” 姜思语只得转身。 姬月连忙上前朝她行礼。 尤旭瑄也起身上前,他护在姬月身前,朝她恭敬颔首:“公主。” 下意识的动作,生生刺痛姜思语的眼。 她不觉攥紧手,伤口的痛意尖锐刺来,殷红血迹渗透纱布。 尤旭瑄目光下落注意到,拧眉上前。 “公主,你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姜思语抿紧唇,藏起了手,缓缓摇头:“不小心割伤了。” “公主身份尊贵,需要用利刃时只管交代下人便罢了。” 尤旭瑄的关心亦是如此得体。 姜思语红了眼,没说话。 屋外开始下雪了。 寒风吹来,姜思语打了个喷嚏。 尤旭瑄目光落在姜思语单薄的衣裳上,眸色微沉,旋即回头对姬月说。 “外面雪大,姬月,我先送公主回寝殿。” 姬月当即浅浅点头。 这一刻,姜思语感觉他们才是夫妻,而自己不过是个擅闯的客人。 …… 尤旭瑄送姜思语时,两人一前一后,没有言语。 走过廊桥。 一片雪花落在姜思语额头,透凉,她不觉停步,望向天空。 不知何时,无数雪花打着转飘落。 她突然开口。 “我们成亲那天,也下了这么大的雪,你还记得吗?” 那是她第一次迈出宫门,那是她第一次牵他的手。 那时……她还幻想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尤旭瑄脚步也停下,转头看她。 “是吗?不记得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两人全身,犹如白头。 姜思语心口蓦然刺痛。 唇颤了颤,想说什么,突然传来侍女的声音。 “大司空!姬月姑娘刚刚出门时摔了一跤,直喊疼。” 话落,尤旭瑄脸色骤然大变,当即对姜思语道:“公主,我去瞧瞧,你回房歇着,莫要着凉了。” 姜思语刚点头,尤旭瑄身影已经没了影。 她在雪中站了很久很久。 这一夜,尤旭瑄彻夜未归。 姜思语一宿未眠。 翌日。 姜思语头如千斤重,胀得发疼,想必是昨日在风雪中还是着了风寒。 但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她还是起身出去。 结果没走两步就险些晕倒,被一双熟悉的大手稳稳扶住:“公主。” 尤旭瑄的气息萦绕她鼻尖。 姜思语强作淡然,站稳身形,柔声问:“姬月姑娘可好?” 话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声音竟然嘶哑得厉害。 尤旭瑄没有回答她,抬手摸上她的额头:“公主,您受风寒了,我叫人去请医官。” 旋即,他将姜思语打横抱起。 姜思语顺从被他抱上寝榻,视线却一点点模糊起来。 尤旭瑄将她放在床榻上,正要离开。 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姜思语忽地伸手抱紧了他。 她将脸贴近他心口,听着他心跳,哑声问道:“当初你愿意娶我,是不是代表你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尤旭瑄身形僵住。 半晌。 姜思语听见他叹息一声,将她轻轻拉开。 “公主是病糊涂了,您是君,我是臣,君臣有别。” “照顾您,是臣的本分。” 第4章 君臣有别。 四个字如同重石狠狠砸在姜思语的心上。 她紧攥着尤旭瑄衣角的手终究还是松开来。 尤旭瑄起身离开去请医官。 …… 姜思语这一病就病了好几日。 这日,她刚有些力气起身,却听外面吵闹不已,当即询问:“外面发生何事?” “回公主,是尤夫人与相国和离了,正在搬离相府。” 姜思语惊诧不已,急忙就往外走。 到门口时,尤夫人的嫁妆马车正好路过。 见到她,尤夫人过来行礼:“公主。” 对上尤夫人苍白的面庞。 姜思语陡然一怔。 她与尤旭瑄自成婚后便自立府邸,因此与尤夫人相处并不多,可她也记得当初成婚时,尤夫人还是一头秀丽黑发,眉眼间倾城美貌犹存。 可如今不过短短三年,尤夫人身形竟消瘦单薄至此,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