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五年的时间,他就像个天底下最可笑的傻瓜,心心念念的姑娘就在身边,可他把她越推越远,直到她心灰意冷到不想活下去。 又或者,他能不要那么自信,找到钟沛儿的时候,能问问那把银梳。 天知道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他怎能因为醒来看到的是钟沛儿,就认定是她将自己从冰湖救起呢? 老天何其残忍,让他知道真相的时候,顷刻就与她阴阳相隔。 “苏如雪、苏如雪,不要走……” 听到这话,锦衣卫千户林铠武忙吩咐道:“去落英苑看看苏夫人回来没?” 手下飞奔而去,不一会儿面带惊骇回来禀告:“没有看到苏夫人,但钟夫人奄奄一息倒在那里,流了很多血……因为是大人踢的,所以没人敢管……” 林铠武一凛,“快将她抬走,把血迹打扫干净!” “那……要给钟夫人请大夫吗?” “请吧。” 大人定不希望得罪自己的人死的轻易死去。 “再多派些人手去找苏夫人……” 天空彻底黑下来,林铠武不敢离开半步,随意吃了些糕点,就听到大人一声惊叫:“苏如雪——!” 冉千寒睁开眼,神色有些茫茫然。 他木木地转过脸,看到窗外的天色,脸上迸发出一丝喜色。 “是梦啊……” 林铠武跟着一喜,“大人,您醒了……之前您吐血昏厥,真是吓死小的们了!” 下一瞬,他就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因为冉千寒脸上还没褪去的喜意像是见鬼般僵滞、龟裂,旋即粉碎。 他以为那令自己痛彻心扉的一幕是一场梦,可属下一句话就击垮了他,告诉他那都是真实发生的。 “苏如雪、苏如雪——!” “已经派人去找苏夫人了!今日她弟弟斩首,她定是伤心过度,可能躲在哪处独自伤怀……” “不、不……” 冉千寒颤抖着滚下床,因为抖动太厉害甚至站不稳,边连滚带爬朝门口而去。 苏如雪还在那孤零零、冷冰冰的刑台,他要将她接回家…… 林铠武大惊,怎么也想不到,平大人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大人,您别急,京城治安一向不错,苏夫人不会有事的!” “苏如雪……苏端华的尸首……会运去哪里?”冉千寒艰难地开口,每说一个字都脏腑绞痛,冷汗淋漓。 林铠武见过他砍人头像是砍菜瓜那般决然狠厉,从不会关心尸首如何安置这样的事情。 他一愣,呐呐道:“应该是义庄。” 冉千寒抓着他的手臂,青筋用力到突突,撑起身,他跌跌撞撞走出门。 苏如雪,苏如雪……等我,接你回家…… 第14章 意中人 义庄。 老拐叔将头颅缝合好,说是缝合,其实也就是勉强连在一起,稍微用力就会掉下来。 苏端华去外面打来一盆井水,即使是没有感觉,他也不忍姐姐触碰这刺骨的寒意,将水给烧热。 老拐叔已经去了自己的小屋休息,对什么都不多问,不好奇,不探究。 祝铆回来,马车上载着一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他将一个包袱放下,也避开了。 苏端华颤抖着将姐姐身上的血渍清洗干净,眼泪不停落下,她瘦了好多,身上没有几两肉,他抱起来也毫不费力。 打开包袱,里面除了寿衣,祝铆还体贴地放了梳子和胭脂水粉。 他轻柔地给姐姐穿好,用手指笨拙的沾上胭脂水粉,抹在死灰的脸上、唇上。 再一下一下给她梳着干枯没了光寒的发丝。 苏端华蓦地想起姐姐曾有把小银梳,雕工很一般,并不值钱,不知为何她那么宝贝。 曾经,他开玩笑将那把小银梳给藏了起来,看着姐姐急得团团转,到处找,忍不住哭了,才拿出来。 当时姐姐还跟自己发火,是真的生气的那种,把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我就是拿去玩玩,你干嘛较真?” 苏如雪严肃道:“不问自取是为窃!你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苏端华撇嘴,“不就是捉弄下你,说得这么严重……” “玩丢了怎么办?” “我再去买个给你呗!” “说得简单!这个是买不到的……” “那是哪来的?” 苏如雪支吾了下,哼道:“不告诉你。” 从小到大,姐姐发脾气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所以苏端华知道了,那把小银梳对姐姐很重要。 他嘿嘿一笑,满眼了然,一看就知道姑娘家家的思春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意中人送的吧?果然女大不中留啊!为了个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凶自己弟弟……” 苏如雪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苏端华,你看起来很闲啊,我去跟爹说说,给你多布置点功课……” “那我去跟娘说可以给你女儿定亲了,她要憋不住啦!” “你敢?!” …… 苏端华抽泣道:“姐,你起来,去跟爹说,给我多布置点功课,我再也不偷溜出去玩了,天天在家做功课……偶尔我忍不住调皮,娘就会揪着我的耳朵,你别看我龇牙咧嘴,其实一点都不痛,我都是装的……” “姐,是不能嫁给你的意中人,我就养你一辈子,也好过嫁给冉千寒,过得不好……” “姐,你的意中人到底是谁?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如果他也喜欢你,那还是不知道的好。 门外,祝铆倚在屋檐下,看着夜空中飘洒而下的雪花,等到端华收拾好,雪也总算是停了。 他直起身,盘算着待会儿就去将苏如雪给埋了,然后连夜离开京城。 远处蓦地响起几声犬吠,紧接着是杂乱的马蹄声,火光点点。 祝铆直起身看过去,那伙人明显是朝着义庄而来,下一瞬,那熟悉的服饰也显了出来。 “苏少爷,锦衣卫来了,你快躲躲!” 从大门出去已经来不及,他拉着苏端华跑到老拐叔的小屋,刚塞到床下,大门就被推开。 第15章 绝望到极点 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踉跄跄跑进来,但又是那么陌生。 因为祝铆从没见过那个高高在上,脊背永远停止一柄钢刀利剑的男人,会出现佝偻之势…… 他发出的声音也是祝铆从没听过的,那人从来都是冷如冰霜,没有感情的。 怎么可能有这种惶惶凄然悲怆得让人心悸的时候? 冉千寒脸被冷风吹得发麻,哄逗正理一路都沉着,心里还可笑的抱着最后最后一丝希冀,那不是苏如雪。 走进义庄,他一眼就看到躺在那里的尸体,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垮掉了。 苏如雪静静躺在那里,面容恬静,头发柔顺,如果忽视她脖子上的血痕、针线,任谁都以为她是睡着了。 其他锦衣卫没有跟进来,举着火把在外面等候。 林铠武挟着冷气迈入小房间,犀利的眼扫过床上的老头,和趴在地上的胡须大汉。 祝铆站起身,将一个碎银塞到腰间。 “找到了。” 林铠武微微皱眉,“你是何人?” “送棺材来的。” “棺材给谁用?” “受人之托,给苏少爷的。” 林铠武马上追问:“是苏夫人吗?” “啊切——!” 苏端华死死捂住嘴,实在没能忍住,床底下的灰尘太多了。 “谁?” 见苏夫人从床底下爬出来,林铠武愣了愣,她躲什么?是还在恼恨大人没有保下她的家人吗? 他微微躬身行礼,转身走到冉千寒身后,禀告道:“大人,苏夫人果然在这里!” 然而冉千寒像是没听到,没有回头看一眼,但又身体更为僵直。 是啊,在这里——义庄! 五年前,他生平第一次有了跟一个姑娘白首偕老的想法,冥冥之中,老天也再次将她送到他身边。 可他睁眼瞎,将唾手可得的幸福弄砸了。 林铠武怔怔看着冉千寒站在苏端华的尸体面前,背影在烛光下拉得长长的,莫名透着绝望。 大人是没听到自己的话吗?他今日失态反常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冉千寒颤巍巍的去拉苏如雪的手,枯瘦僵硬冰冷,他蓦地紧紧抓住,不停搓揉,却怎么也暖不了。 就是这双手,当年将他从冰湖拉起来,那一瞬他就想一直抓着不放的。 可笑他没认出她,还将她一次次推开,终于,最后一次将她推入死亡的绝地。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怪我没认出你吗?你怎么可以如此惩罚我?” 林铠武以为冉千寒过来这里是因为苏夫人在,没想到他直接对着苏端华的尸体,反应这么大。 不对,苏端华的唇上好像抹了口脂。 如果是为了死人的气色好点,也不该给男人这般吧? 一个震惊的想法闪过脑海,林铠武彷如被雷劈中,不可置信看向尸体,又倏地看向从小房间内走出来苏夫人。 冉千寒又去抚摸苏如雪死寂的脸,手指轻轻贴在她的眼皮上,这双眼曾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