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之梦随着蔓舒的离去而崩塌,重回现实,他已孑然一身。 满目怆然,遍寻四野,终是寻不见蔓舒分毫! 熘铧呆呆的站在天地之间,一张冷峻的面容遍布着慌张无措,像是丢了最珍贵物什的小孩子一般。 可他再如何,也寻不回他的蔓舒了! 熘铧惶惶然的游走着,脑海中是他同蔓舒的曾经种种。 他,不过是黄泉路旁的一株曼珠沙华的叶妖,修行千年生了神志。 而蔓舒,则是那花妖而成。 他们二人在寂静的黄泉相伴千万年,即使不曾相见,却因心知对方的存在,而感知着彼此的意义。 相爱必然,可花与叶的宿命也叫他们绝无相见的可能! 熘铧一直知晓蔓舒对这般宿命心有不甘,却从不知,她为了他们二人竟是做到了这种地步。 而他呢?! 他做了什么?! 想起在浮华之梦中自己的所做所为,熘铧只觉得将自己千刀万剐都不够弥补蔓舒因他所受的苦楚! 心脏不停的抽痛,痛到熘铧几乎喘不过气,似要窒息。 他停下脚步,跪在曼珠沙华花海之间,满目的鲜红似是提醒着他蔓舒死去时的场景。 一样的鲜红,一样的刺眼! “蔓舒……” 熘铧喃声唤着她的名字,却再无人能回应他。 七百年的浮华之境,耗尽了蔓舒的生机,也给了他自由。 可是这份自由,没有了蔓舒,他要之何用! 悲决的心思渐渐缠绕周身,熘铧身上的仙力也慢慢散去。 就在此时,「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带着令熘铧熟悉的气息,慢慢将他包裹。 那人怀抱着熘铧,葱白的手指握着他的臂膀,整个人趴伏在他的背脊上,体温相融。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了七百年。” 熘铧转头看着那人,一双眼眸中满是冷凝。 “浮华之境,你是如何进去的?”熘铧哑声问着,一张脸上满是死寂。 “我与你们同生同长,你们去的地方,便是我的归处。” 那人的声音清幽,却又带着无尽的寂灭气息。 熘铧缓缓转身,大手紧攥着那人的手腕,眼中情绪诡异。 “你明知浮华之梦一旦碎裂,蔓舒必死。为何还要……”他的话说了一半,便哽咽的不能再继续,熘铧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接着说道,“为何还要跳下昆仑台,让我以为是蔓舒害你,让我……那般伤她!” 那人闻言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熘铧。 一双眼中充斥着无尽的情意,却是看的熘铧心中愈发的冷。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而那人好像瞧出了熘铧的心思,无奈一笑。 “熘铧,我爱你啊,这份爱从不比蔓舒对你的少。可你眼中,从来都只有蔓舒,没有我!浮华之梦是我唯一能改变这一切的机会,你知道我的,我怎能放弃?!” 第11章 已经死了 “那蔓舒的命算什么呢?” 熘铧低声问着,垂下的眼眸将眼中翻涌的情绪尽数遮掩,让人瞧不清。 “与我而言,你远比她重要的多!” 那人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却也令人心生寒凉。 熘铧抬眸看着眼前之人。 她叫妄汌,是这黄泉的伴生之灵。 也是他同蔓舒的好友。 熘铧从不知,原来她竟是抱有着这样的心思。 “熘铧,蔓舒已死,你看看我好不好?!” 妄汌试图上前靠近熘铧,可她刚刚伸出去的手,直接被他打落,毫不留情。 她看着微红的手背,眼中一片落寞。 “为什么?明明在浮华之境中,你是在乎我的!” 甚至为着她,他还伤了蔓ḺẔ舒! “妄汌,我不爱你,即使蔓舒不在,我也不会爱上你。”熘铧说着,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沉声道,“我与蔓舒相生相伴,便是永不相见,也非旁人能取代。你不行,其他的花妖也不行。” “可是我爱你。” “可我爱她。” 熘铧扔下这四个字,再没看妄汌,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儿?你寻不到她的,她死了!”妄汌看着他的背影高声喊道,声音凄厉。 熘铧闻言却是连停都未停,冷冽的声线随着清风传至妄汌耳畔,点燃着她心中名为嫉妒的火焰。 “九天黄泉,四海八荒,六界五湖,我的生命万万年长,便是寻不到,也不会停止。妄汌,蔓舒于我不仅是爱人。” 更是我生的希望! 妄汌紧攥着拳,目送着熘铧离她而去。 心中千般不甘蒙上心头,她的眼中满是嫉恨的火苗,随着她心潮的翻涌,原本平静的黄泉水也开始波浪涌动,眨眼间侵吞了无数亡灵。 “熘铧,你是我的,谁想同我争,我便杀了谁!” 而似乎是为了映衬妄汌的话,熘铧在世间寻了百年,却终是没能寻到有关蔓舒的任何踪迹。 一瞬百年,熘铧体内的灵气混乱的不成样子,整个人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隐患,好像只要一个引子,便能点燃。 而后,毁灭一切。 妄汌冲出黄泉,看着这样的熘铧,一颗心被嫉妒充满。 “你就这般放不下她么?你为何不能回头看看我?!” 对于妄汌的话,熘铧置若罔闻。 他只是看着大片曼珠开的妖冶,这已是它们绽放的八百年了,再过两百年,曼珠谢去,他便连一丝蔓舒的气息都寻不到了。 仰面躺倒在曼珠花群之中,香气入鼻,也将他拉回到浮华之境之前…… 一千三百万年前,他和蔓舒还只是一粒种子,同着满地的曼珠沙华没有半分区别。 只是经过须臾数年的修炼,他与蔓舒从中而生。 花叶不相见是他们的宿命,可他们依旧逆了这宿命相爱了。 千年花开,千年叶落。 熘铧与蔓舒便这般的相爱了千万年。 可是凡是爱意,必生贪欲。 他同蔓舒都不甘,不甘心明明相爱,却因着宿命二字不得相见。 蔓舒瞒着他建立了浮华之境,想要给两人一个未来,可惜,他不曾看出。 那一子夜相交之时的一面之缘,他竟什么都没瞧出来! 不曾看出蔓舒的决心,也不曾看到他们的结局。 浮华之境,他行了诸多错事,可替他承担一切的是蔓舒。 纵使他那般伤她,到最后一刻,她想要的,竟是封印了他的记忆,生怕他知晓一切后会悔不当初! 从始至终,蔓舒都在想着他! 这一场梦境,输的人是他。 可代价,却是蔓舒的命。 …… 熘铧阖目任由曼珠花香将自己包裹,只求能从中寻到蔓舒的气息,哪怕只有那一瞬间。 “蔓舒……” 第12章 你把她还给我 熘铧的轻喃随着风消逝在黄泉。 妄汌看着他,形销骨立,满身疲倦。 她深爱着他,可他却为着蔓舒将自己折磨成这般模样。 可是凭什么呢?! 她对他的爱不比蔓舒浅,为何他就不愿看她一眼! 赤足踩着黑润的土地,妄汌一步步走到熘铧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躺倒在他身边,轻声道:“熘铧,蔓舒回不来了。” 熘铧闻言猛然睁开眼,冰冷的目光射向身旁的妄汌,眉目间满是压抑的杀意。 妄汌被他这目光看的心中一凛,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以身献祭浮华之境,肉身焚毁,神魂尽散,便是你将这天地寻个遍,也寻不到她……难道你要为着她的死,也将自己搭进去么?!” “蔓舒视你为挚友,我不愿伤你是怕她若那日回来知晓会伤心,你莫要得寸进尺。”熘铧抽回被她压在身下的一角衣袖,仙力涌动,将人推远。 “你做什么事都是为着她,熘铧,你不能这般狠心!” “我还可以更狠,妄汌,别再做多余的事,不然我当真会杀了你。” 熘铧站起身,掸去衣衫上沾染的曼珠花瓣,萧然远去。 妄汌望着他,撑在地上的手紧攥着,灵力霎时飞涨,湮灭了周围一片的曼珠花。 又是蔓舒,为什么她已经死了,熘铧还是忘不了她! 走远的熘铧不知妄汌心中翻涌的恨意,他只是按着自己的意志找寻着。 甚至到了后来,他几乎是要将自己是谁都忘了,只记得他要寻一个人。 那个人名唤蔓舒,是他的爱人,也是他如何都不曾失去的…… 北荒之处人迹罕至,终年覆雪。 熘铧站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之间,抬眼望去便见苍穹。 一千年了,他寻遍了六合八荒,如今这北荒是最后一处。 八百年前,他回去了黄泉,去看了曼珠最后的花开,眼见着花落叶生,他也离开了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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