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沈府门前,旁人皆看向她,窃窃私语声依稀传来。 “她怎么来了?不嫌丢人吗?” “是啊,沈夫人今日特地设宴,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沈清欢的名字从祠堂抹去,添上养子的名字!” 沈清欢脚步骤然一滞,似有惊雷炸响在耳畔。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萧偃时,发觉他神色淡然,毫不意外。 那一瞬,她如坠冰窖。 原来萧偃时早就知道这一切,才特意带她来此。 萧偃时面不改色,抓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径直来到沈母面前。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众人纷纷行礼。 沈清欢挤出一抹笑,从怀中拿出护膝递上前:“……母亲,生辰……”快乐。 话未说完,一杯热茶就泼在了她脸上。 沈母语气厌恶至极:“你怎么还没死!” 第5章 褐色水珠从眼睫淌下,沈清欢狼狈垂着头,僵在原地没有动弹。 沈清欢感受到周遭投来或鄙夷或讥讽的眼神,却因萧偃时就在她身边,而纷纷鸦雀无声,显得气氛古怪至极。 沈母痛恨的目光亦如刀,狠狠划向她的心。 沈清欢抹去脸上水渍,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想要开口。 便被沈母一句话打断:“来人,给我把她赶出去!” 无人动弹。 萧偃时袖手旁观。 这时,却是一位陌生少年走上前,站到沈母身侧,温声道。 “母亲,这大好的日子,还请您莫要生气。” 沈母这才将憎恶的目光从沈清欢身上移开,拍了拍少年的肩,温声说:“昭礼,还是你懂事,记住,你是我沈家的儿郎!千万不可学那些不忠不仁之人!” 沈清欢一下僵住。 那些话都是真的!母亲竟真要让别人代替她! 她的嘴唇微张,喉中一阵发苦。 “太子妃,莫要再给本王丢人。” 萧偃时低沉声音响起。 沈清欢身子一颤,咬紧了唇不再言语。 片刻后,宴会开始。 沈母带着那少年步入沈家祠堂。 乌压压的人群中,头发斑白的沈氏族长拜了老祖宗,请出族谱。 老人的声音沧桑而沙哑。 “据沈氏护国将军夫人请愿,今日将沈清欢自沈氏族谱中除名,新添沈氏昭礼为子嗣。” 沈清欢面上血色尽褪,只觉浑身透骨的冷。 她后退一步,突然想逃。 就在此时,萧偃时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扣在原地,一步都无法逃离。 沈清欢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名字被轻描淡写地划掉,笔尖宛如利刃,将沈清欢千刀万剐。 沈清欢眼前模糊一片,身子狠狠晃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萧偃时扣住她的肩扶稳了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沈清欢,你后悔吗?” 她知道他在问她后悔什么——因为贪图这太子妃之位的荣华富贵,而不择手段地要嫁给他,导致如今被沈家除名,为天下人所耻笑。 可他忘了,她嫁给他之时,他的太子之位甚至都摇摇欲坠。 沈清欢心口一阵刺痛,许久,她沙哑道。 “从不。” 萧偃时一怔,松开了手。 沈清欢逃也似的离开了沈家祠堂。 沈家与苏家之间有一处花园,曾是她与苏芷兰儿时的秘密基地。 温亭义的墓,就在那堵墙后。 沈清欢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而那墓前,此时站着一个人。 苏芷兰闻声看来,脸色霎时便冷了下来:“滚开,你不配来这里!” 沈清欢浑然一震,脸色煞白。 她颤声开口:“阿兰,对不起……” “闭嘴!我听够了你假惺惺的道歉了!” 苏芷兰恨声道:“我说过吧,不准你再靠近亭义的墓一步!” 温亭义是侯爷之子,亦是苏芷兰此生爱慕之人。 曾经,他们年少相约,无话不谈。 可五年前的那一天,一场大火毁掉了一切。 温亭义死在那场火中。 接着便有传言,温亭义与沈清欢私奔不成,反而害死了温亭义。 苏芷兰质问沈清欢,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与温亭义有一个秘密,用命去保守的秘密。 苏芷兰恨她,恨她的“背叛”,恨她害死了爱人。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外,沈清欢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只能一遍遍说着这三个字。 “闭嘴!你闭嘴!” 苏芷兰红了眼,狠狠推了沈清欢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快滚!不要脏了我的眼!” 沈清欢腹部忽地传来阵阵剧痛,她想,大抵是毒性又发作了吧。 她惨白着脸爬起身,步履蹒跚地离开。 等她来到下街的药铺,整个人几近虚脱,坐堂老大夫忙迎上来扶她落座。 大夫为她把脉,神色愈发凝重。 沈清欢问:“是否是那毒又蔓延了?” 大夫摇头,叹息一声:“不,并非是毒。” “太子妃,你有喜了,腹痛是动了胎气。” 第6章 沈清欢猛然一惊。 下意识的喜悦后,她又茫然了眼神。 萧偃时若是知道她有了孩子,会是什么反应? 她下意识地轻抚着自己的腹部。 好一阵,沈清欢才开口问:“大夫,我体内的毒,会影响它的安危吗?” 她身上的毒早已渗进肺腑,即便孩子生下来,恐也是百病缠身。 ……可她仍有最后一丝希冀。 大夫的话却打破了她的幻想:“会。” “太子妃,为了你好,更为了这孩子好,都不该让它出世。” “……我知道了。” 沈清欢恍惚着离开医馆。 不知不觉间,她又回到沈府后院,想要再多看一眼沈母。 满院宾客都已散去,但她没有见到沈母,反而见到了正在练功的沈昭礼。 沈清欢不禁驻足。 十二三岁的少年嘴唇冻得发白,仍拿着长枪挥舞。 一遍又一遍…… 就像曾经的她一般。 久久伫立,看了良久,沈清欢心中那份被取代的不甘与委屈,竟渐渐释然…… 这是个好孩子。 有这么一个人,替她孝顺母亲,替她传下沈家的荣光,又有何不妥? 沈清欢苦笑一声,正想离去之时,少年的枪法突然出了错,她不禁出声提醒:“错了!” 沈昭礼倏然一惊,视线射向她。 已经出了声,沈清欢干脆上前。 她沉默地拿起少年手中的长枪,完完整整地给他演示了一遍。 将长枪还与沈昭礼,沈清欢正色道:“你记住了,沈家枪法,重在固守本心,正气长存,不偏不倚!” 沈昭礼怔怔接过长枪,她转身便要离去,却听身后少年呼唤她。 “姐姐!” 沈清欢脚步一滞,猛然回眸,对上少年诚挚的双眼。 “他们都说你趋炎附势,不忠不义……可是你的枪法告诉我不是的!姐姐,若当年事真有隐情,你尽可告诉我!” 沈清欢眼眶中传来热意,腰间香囊好似发烫一般。 五年前,山东闹天灾,饿殍千里。 可所有赈灾之物皆被皇后的弟弟左良侯拦下! 整个山东十室九空,无数求救书信写往京城,却没有一封书信能传入京中! 只有其中一个送信人恰巧被沈清欢与温亭义救下,温亭义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让她活了下来! 这一刻,沈清欢很想把一切都说出口……可是,不行! 她的命是温亭义拼了命救下的,在皇后没有彻底倒台之前,她半个字都不能对其他人说! 最终,她只是哑声开口:“他们没有说错,我的确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 “太子妃,皇后娘娘有请。” 一回宫,沈清欢便被皇后叫走。 皇后坐在高椅上,轻笑道:“太子妃,听闻你已经被沈家除名了?” 沈清欢行礼的动作骤然一顿,哑声说:“……回禀母后,是。” “你即无子嗣,又无沈家支持,如今太子还会留你几日?” 皇后抬起下巴俯视着她:“不如与本宫合作,本宫可保你一世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沈清欢心狠狠一颤。 “臣妾多谢母后关心,但此事,臣妾还需多加考虑。” 皇后盯着她半晌,冷哼一声:“我信你是个识趣之人,三日之内给本宫答复。” 她似乎笃定了沈清欢不会拒绝。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沈清欢贪图荣华,唯利是图。 “那臣妾先告辞了。”沈清欢起身告退。 行至门外,忽地胃中呕吐感袭来,沈清欢一阵干呕。 身后,皇后声音骤沉:“太子妃,莫非是有喜了?” 沈清欢猛然一僵,她佯装无事道:“并非,只是今日马车颠簸。” 感受到身后阴狠的眸光,沈清欢加快了脚步。 回到寝殿,已经疲惫至极。 沈清欢一开门,就见萧偃时径直朝她走来,带着铺天的酒气。 “殿下,臣妾回来晚了……”她上前去搀扶。 才靠近,就被萧偃时拥住,灼热气息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