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沉默片刻,才开口:“我知道了,多谢钱尚书。” 钱宝坤笑起来:“行了,今儿个事了,我先回府去了,晚些时候再寻你商量那账本的事情。”他看了眼不远处的阮瑾修,“那人,你也小心些。” 咬人的狗不叫,这阮家大郎往日瞧着肃然规矩,可没想要一口就咬掉陆家半条命。 裴屿温和一笑:“好。” 钱宝坤领着三个儿子离开之后,等坐上马车,还忍不住扭头看了眼不远处俊逸无双,瞧着就赏心悦目的青年人,越发觉得合眼缘。 他朝着身旁跟着的钱青冉三人说道:“这裴屿为人正直,果然是传言误人,你们三个往后多跟着他学学。” 钱青冉:“……”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父亲,裴屿他……” “晏什么厌,他比你们要大,又与我交好,往后叫声晏世叔。” 钱青冉:“……” 钱家二哥,三哥:“……” 他们这爹疯了! 钱家父子四人离开之后,裴屿脸上温和便收敛下来,剑眸里先前刻意压制下去的疏冷重新浮现出来。 一直跟在后面的阮瑾修忍不住开口:“晏督主,好手段。” 第147章吃醋 钱宝坤此人深谙明哲保身之策,向来都是不偏向任何人的,他不掺和朝中争斗,亦不靠拢任何人。 世家那边不是没有拉拢过他,就连朝中那些个皇子也曾朝着他示好,往日阮鸿在朝之时也曾想方设法想要交好这位手握实权的朝臣,可是他表面看似与任何人都关系和睦,实则私下半点都不往来,但裴屿居然能让钱宝坤“另眼相待”。 想起钱宝坤离开前殷殷叮嘱,阮瑾修轻嘲:“钱尚书诚心待您,晏督主不觉心中有愧?” “凝烟待你真心时,你愧疚过?” 一语说的阮瑾修狼狈难堪,裴屿神色冷淡地道:“你替本督做事,本督放你活路,阮国公府的事情不牵扯于你是拿什么换来的,阮大人应该比谁都清楚,你既能构陷陆家时面不改色,就别来本督面前说些良善之言,平白恶心了本督,本督不介意送你再回诏狱。” 阮瑾修脸上乍青乍白。 裴屿见他闭嘴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阮大人哑了?” 曾经的天子骄子早就今非昔比,哪怕再难堪,阮瑾修死死咬着牙依旧选择了低头:“是下官逾矩,晏督主见谅。” 裴屿眼神疏陌:“别再有下一次。” 宫门前来往行人虽然不多,可是阮瑾修却觉得自己脸皮像是被人趴下来扔在地上踩踏,那不远处守门的侍卫瞧着这边看过来的目光,更让他羞耻至极。 裴屿看着他隐隐涨红的脸,转身就朝着不远处马车走去,阮瑾修却是突然抬头叫住了他:“晏督主。” 裴屿脚下一顿。 “凝烟她……还好吗?”阮瑾修低声问。 “离了阮家,自然是好的。” 裴屿侧首时下颚轮廓嶙逸,眼帘轻掀带着一丝直戳人心的锐利,叫人忍不住想要避开眼不敢直视。 “当初阮大人从未在意过凝烟,亦在她和令妹之间选择了想要庇护的人,如今就别三心二意再来叨扰我家小孩儿,有些舍弃过的东西,不是想捡就能捡回来的,凝烟也不会回头去咽吐出去的废弃之物,阮大人想来应该明白?” 他轻扫过阮瑾修瞬间苍白的脸,神色冷漠。 “令妹得你庇护,陛下已经命人将她放了出来,阮大人也该早些去诏狱接她才是。” 一句“令妹”,让得阮瑾修整个人狼狈至极。 他嘴唇嚅动了动,想要说一句他未曾舍弃凝烟,想说当初他不知道阮姝兰的事情,他只是想要一碗水端平让她们姐妹和睦,可是对上裴屿冷漠黑眸,想起凝烟曾遭遇的一切,那所有反驳的话都卡在了喉间,让他满是苍然愧疚。 阮瑾修只觉得自己像是变成最为可笑的存在,就像是裴屿说的,他跟凝烟之间早就已经不是曾经的“兄妹”,他对凝烟来说是她早就舍掉的废弃之物。 她已经有兄长了,这个人不是他。 裴屿没去理会阮瑾修变化不断的神色,只转身就径直离开。 等马车驶离宫门前后,缙云就着帘子掀开的缝隙还能看见站在宫门前的年轻人,他扭头朝着裴屿道:“督主,这阮瑾修非良善之辈,陆家的事他能毫不犹豫就揽了过去,为了取信陛下谎言张口就来,您放他出来,万一他将来反咬一口……” “陆家的事,需要一个契机。” 他原本是想要让钱宝坤来当这个挑起事端的人,可这位钱尚书实在“真诚”的让人有些不忍心。 想起钱宝坤之前的殷殷叮嘱,那恨不得将他引为知己的模样,让裴屿靠在车壁上忍不住低笑了声,转瞬才继续说道:“阮瑾修这人虽然虚伪了些,却是有真才实干的,而且他为保自身能放低身段朝我低头,不惜跟毁了阮国公府的人服软,足可见他心思城府非常人可比。” “阮鸿犯的那点儿事情不至于诛了阮家满门,就算是问罪,阮瑾修也顶多就是流放,可于他这般心性之人,离开京城反而是鹰翔于空留了祸端,倒不如将他困在京城这潭浑水之中,借着他跟陆家之间仇怨,将他置于世家对立。” “他就算厌憎本督,在他翅膀硬了之前也离不开本督,更不敢反咬一口。” 裴屿从未想过要收服阮瑾修为己所用,只是若单纯利用一番,让他来成为掀开陆家阴暗之事的“契机”,对他来说刚刚好。 世家不会放过构陷陆家的阮瑾修,阮国公府先前所为也让阮瑾修不可能再融入那些清流朝臣,他就算官复原职,想要更进一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待到阮瑾修羽翼丰满之时,他也早就已经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届时若压不住一个阮瑾修,又何谈其他? 更何况裴屿看出阮瑾修对颜疏桐有种极为古怪的“愧疚”,不仅仅是对那阮姝兰突如其来的冷漠,还是今日只因为知道陆执年冒犯了颜疏桐,就毫不犹豫选择对付陆家的决绝。 这份愧疚足以他对凝烟另眼相待。 裴屿虽然厌恶阮瑾修,也从未想过要凝烟交给旁人,可是他更知道这世间之事从来没有万无一失,他习惯为自己多留一条路,而如今这份习惯之中多了一朵让他放不下的小海棠,他愿意为了那个让人心软的小姑娘多思虑一些。 哪怕是厌恶之人,万不得已时未必不能是救命稻草。 缙云闻言忍不住问:“那您为何要放了那阮姝兰?” 裴屿嗤了声:“不放了她,岂不是让阮瑾修有机会纠缠凝烟。” 那阮姝兰就是朵缠人性命的菟丝花,离了巨木就难以存活,她费尽心思才回了京城,可如今想要的荣华富贵没了,想要的国公府女娘尊贵也没了,声名尽毁,又是逆犯之女,她只有死死缠住阮瑾修才能在京中这繁华之地生存。 裴屿虽然放了阮瑾修出来,可不代表想要看着他好过。 欺负了他家小海棠,哪能轻易让他舒坦。 马车朝着积云巷去时,裴屿伸手摸了摸腰间受伤的地方,那上面挂着个绯色挂扣的白玉坠子,是先前小海棠赠给他的,想起入宫前泪眼朦朦哭着让他哄她的小姑娘,裴屿朝着外间说道:“先不回棠府,去一趟西珏楼。” 缙云闻言就道:“督主又去买甜糕?” 裴屿靠着车壁轻“嗯”了声。 小孩儿今日受了委屈,带点儿甜糕哄哄她。 西珏楼的掌柜的瞧见裴屿来时,从最开始的惊愕害怕到如今已经有些习惯了,知道这位晏督主是来替府中的小女娘买甜糕,他笑着便让后厨做了裴屿常带的几样,连带着还将这几日新上的点心也一并装了一些。 裴屿提着食盒回棠府时,还想着颜疏桐每次见到甜糕时梨涡轻甜惊喜模样,可等进到府中看到前厅摆着的那一堆东西,颜疏桐正轻声细语地跟站在厅中的人说话时,他脸上的笑瞬间隐没。 “阿兄。”颜疏桐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