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众人只觉得唏嘘,这阮家大郎往日是多骄傲的人物,少年英才,早早入仕,年纪轻轻便已是门下录事郎,只待过上几年积攒些政绩便能一路青云直上,可如今官职被黜,失了圣心,连说话都透着卑微苍白,只一时之错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的确是足够了。 阮大夫人眼中噙着泪起身:“凝烟,是伯母教子不善,才让你阿兄一时糊涂,待你回去后他定任你打罚,伯母绝不护他。” 颜疏桐对着二人没说话。 席间安静至极,铖王府老太妃开口:“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瞧着这阮家大郎也知错了。” 铖王也是道:“凝烟,瑾修到底是你兄长,不若就原谅他这一回?” 颜疏桐听着耳边劝诫之语,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缓缓抬头,目视阮瑾修。 “阿兄,你当真知错?” 已被问过一次的谢寅心中突地一跳。 阮瑾修低头正想说他知道了,就听上首凝烟声音如山涧清雪:“那阿兄能否告诉我,六日前,你与阮姝兰夜入世安苑时做了什么?” 阮瑾修脸上“唰”的惨白。 “怎么,阿兄不记得了?” 颜疏桐瞧着神情不安想要说话的阮瑾修,眉间满是冷凝: “那要不要我提醒阮郎君一下,堂堂玉台公子,趁我不在府中,帮着你那外室女的妹妹盗取我父亲遗物,佯作阮姝兰身世信物想要将她强塞给我父亲,强作我父亲血脉?” 第56章丑事暴露 “阮郎君入我房中行窃时,可曾想过什么叫君子德行?你帮着阮姝兰污我父亲身后清名,将本与他无关之人,强塞进他膝下成他血脉,让他死后泉下难安,连累我阿娘遭人议论讥讽时,你可曾有半点记得你还是我兄长?” 哗—— 颜疏桐的话如同冷水落进滚油,整个花厅内都是瞬间喧腾。 “阮小娘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钱夫人惊愕。 “这就要问问阮郎君了。”凝烟目视厅中之人:“阮郎君,你向来巧舌如簧,严于律人,总将德行操守挂在嘴边,你难道不解释一下吗?” 所有人都是齐刷刷地看向阮瑾修。 阮瑾修脸上血色尽消,就连先前还抱怨凝烟的阮大夫人此时也是满脸惊慌,起身就急声道:“凝烟,你胡说什么?!” 铖王也是“腾”地站起身来:“凝烟,你别胡闹。” 陆执年到底也没忍住,皱眉不喜开口:“凝烟,你该慎言,瑾修是你阿兄,你怎能道他窃你之物。” 这般强势的颜疏桐让他觉得陌生。 颜疏桐见陆执年满脸的不赞同,侧头没有没有理会他,只瞧着神色大变的阮瑾修,缓缓站起身来。 “阮郎君应该认得这玉佩吧?” 她袖中滑落一枚玉佩,落在掌心时,连带着那双伤势未愈满是斑驳的手也露于众人眼前。 席间那些贵女瞧见她指尖残留新肉狰狞,都是“嘶”了一声觉得手指生疼,就连陆执年也是目光紧拧,怎么都没想到颜疏桐居然当真伤的这么重。 颜疏桐无视众人目光,只拿着手中的笺节竹纹佩看向铖王:“姨父,这枚玉佩当真是你在安州所得?” 铖王脸色一变。 “颜疏桐!”铖王府老太妃隐隐觉得情况不对,沉着眼出声:“你就是这般质问尊长?” “有德方为尊长,无德怎配让凝烟敬慕,凝烟不过问询真相,太妃急什么?”铖王妃挡在颜疏桐身前。 “你!” 老太妃气的脸上怒极,而铖王妃则是看向一旁铖王。 “阮家太过偏宠阮姝兰,阿姊与阮熙更是情深两许,我疑心阮姝兰身份,总觉阮熙就算真有外心,也决计做不出豢养外室之事。” “我寻你帮我去查阮姝兰身世,你查过之后告诉我,她的确是阮熙之女,说阮熙跟她生母有露水情缘,这玉佩更是二人当年定情之物,可这东西几日前还躺在阮熙留给凝烟的遗物里,放在阮家世安苑中。” “我倒是好奇,王爷这玉佩到底是从何得来,是王爷骗了我和凝烟,还是阮家骗了王爷?” 铖王被她问的脸上青了又白,对着铖王妃满是冷凝的眼只觉后脊发冷。 她是什么时候怀疑的? 她对阮家事知道多少? 铖王从未想过铖王妃居然早就知道阮姝兰身世有异,那一直温柔的脸上有些维持不住,可是铖王妃既然问他是不是被阮家所骗,就说明她是留了情面。 眼见着所有人都是看了过来,铖王只迟疑了一瞬,就毫不犹豫舍了阮家。 “阮瑾修,你不是告诉本王这玉佩是阮姝兰贴身之物,说是她母亲死后留给她的遗物?” 铖王声色俱厉:“本王信了你的话,只以为你是真心知错想要与凝烟修好,百般周旋才劝得凝烟前来赴宴,可你们阮家就这般诓骗本王,竟是拿着你叔父的遗物佯作阮姝兰身世的信物,你们简直不知所谓!” 他说话间扭头看向铖王妃急声道: “玥娘,我不知阮家竟是这般无耻,我跟你一样疼爱凝烟,绝不愿见她受半点委屈,我实不知这玉佩竟是阮家偷盗得来,我也是被他们给骗了。” 阮瑾修脸色发白:“王爷……” “别叫本王,本王竟不知你这般无耻!” 颜疏桐眼见着阮瑾修血色尽消,铖王将他当了弃卒,她凉凉说了一句:“原来这就是阿兄说的知错?” 花厅之内所有宾客都露出不耻之色,连带着小声议论起来。 “他怎么这样?” “还说什么玉台公子,这般德行,卑劣无耻。” “何止无耻,窃人遗物,冤害尊长,还说什么知错了,装的可真像。” “亏我刚才还觉阮小娘子有些咄咄逼人,觉着这阮瑾修遭了罪,可现在…我呸,原来这阮家就没个好东西,欺辱人家没爹没娘的小女娘……” 议论声虽小,可花厅就这么大,哪怕压的再低也一句一句全落在阮瑾修耳中。 眼见自家儿子声名尽毁,阮大夫人又急又怒,突地起身:“怎能什么都怪我儿,明明是王爷说让我们拿一枚阮熙旧物,才能让凝烟信了阮姝兰身世……” “母亲!!” 阮瑾修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阮大夫人脱口而出的话让得所有人都是纷纷侧目。 阮大夫人脱口而出后就已经后悔,抬眼就见铖王眼神凛厉,吓的连忙退了一步。 铖王妃缓缓看向脸色铁青的铖王:“所以,这就是你对凝烟的疼爱?” “玥娘……” 唰! 铖王妃直接就推开想要来拉她的铖王。 铖王顿时急声道:“玥娘,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是怎么跟阮家勾结,怎么拿着那些东西来骗我?”铖王妃红着眼。 “不是的,我没有,我从没骗你,是阮家污蔑……” 铖王话音刚落,外间突然传来一道冷萃之声。 “那阮家可真冤枉,明明是你情我愿的勾当,如今却要一家背锅。” 里间诸人纷纷扭头。 待看清来人时铖王顿时大怒:“顾鹤莲,你来干什么?!”他眼底满是厉色:“谁放他进来的?!” “我放的。” “玥娘?”铖王神情错愕:“你,为什么……” 铖王妃神情冷凝:“今日既是我设宴,自然能请任何人。” “可他是顾鹤莲!”铖王急怒。 顾鹤莲闻言顿时嗤了声:“顾鹤莲怎么了,我顾家登不得你铖王府大门,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见不得我?” 见铖王怒目而视,他“啧”了声。 “可别做出这副模样来,要不是荣玥相邀,我才懒得踏足这里,就你们府里这宴,办的简陋廉价,破屋子破席,还不及我左州随意家宴,亏得还好意思遍邀京中贵人赴宴,也不嫌寒碜。” 席间诸人“……” 铖王府说什么也算不上“破败”,这府邸虽不是京中最华丽,可景致却也是极好。 若换旁人说这话定会被人觉得无知狂言,可瞧向说话那人,所有人都是扎心沉默。 外间春阳耀眼,顾鹤莲一袭云纹蜀锦绯色襕袍站在门前,衣襟袖口全是金织就,腰间犀毗嵌着珍石,乌发被金冠束于头顶,那冠上硕大的红翡让他浑身上下都写着“富贵”二字。 要不是那张脸未经岁月风霜,实在是俊美,换个人这副装扮定然庸俗至极,可落在他身上,那红与金却只衬得人张扬耀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