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如死一般寂静。
千翎枫看着祖母撑着拐杖颤颤起身,垂眸答道:“老身,遵旨。” 走时,她目光直直看着燕北宸,良久后才重重吐出一口气:“陛下,真是长大了。” 燕北宸眉心微蹙,却再没出声。 千翎枫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追上祖母。 殿门开,谢为宁和姜云昭就站在殿外,千翎枫不由一顿。 却见祖母看见两人,短暂愣神后却是苍凉一笑:“好好好啊。” 她看着巍峨的皇宫,目露悲哀:“这偌大皇城,至高皇权,果真无情呐!” 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她祖母声声寒厉:“谢丞相枉顾救命之恩,姜世子不念少时旧情,一个忘恩负义,一个狼心狗肺,老身算是见识了!” 此话一出,谢为宁与姜云昭脸色难看至极。 祖母没再管他们,拾阶而下。 谢为宁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千翎枫所做违背天理,我等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千翎枫跟在祖母身侧,看着她自顾前走,看着她浑浊的眼里滚出热泪。 茫茫风雪中,她的祖母身侧无竟一人搀扶。 这一刻,悔意啃噬心脏。 燕北宸道悔,她又何尝不悔! 悔深情错付,更悔忠爱成空! 她不禁回头,却见谢为宁二人正转身入殿。 千翎枫脚步微顿,迟疑一瞬,便再度去了养心殿。 她刚进大殿,就听谢为宁开口:“陛下,如今三道急诏发往边疆,她一道未应,恐是拥兵自重。” 燕北宸眼神凌厉:“朕已派登州守将前往边疆,缉拿千翎枫。” 千翎枫惨然一笑。 谢为宁再度开口:“此等逆贼,就该当场格杀,以震军纪。” 一直沉默的姜云昭却出声:“她是大燕皇后,自当幽禁冷宫,永世不得出。” 千翎枫目光寸寸扫过三人,只觉得讽刺。 “可惜,你们的谋算,注定要落空了。” 一个死人,如何再死?又如何幽禁! 她不愿再待,径直走出大殿,破开层层风雪往将军府去。 只是她刚进前厅,就听见楚远洲稚嫩的声音。 “曾祖母,为何要让远洲去道观?” 千翎枫瞬间被冻住脚步。 大燕信奉三清,三清座下弟子,无通敌叛国者,不杀。 可如此一来,远洲此生,只能吃斋念经,再无领兵出征的机会。 千翎枫狠狠闭眼,耳畔响起燕北宸那句,春风吹又生…… 这的确是,唯一能保住远洲的办法。 正厅内,老人满眼不舍,却仍是强撑笑颜。 “好孩子,听曾祖母的话,好不好?” 楚远洲点头,抱住老人:“曾祖母莫要伤心,远洲听您的。” 千翎枫看着那两道相拥的身影,唇畔发颤。 是她连累了他们。 老太君将目光扫向府中亲兵,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我已让账房结算工钱与身契,他会妥善处理。” “拿了钱,你们就离府,这里,我一人守着,足矣。” “道观那边跟我有些交情,他们定会收下远洲,你们今夜便动身,路上风雪重,千万小心。” 千翎枫听着她如同安排后事一般的话语,心下钝痛不已。 她朝着祖母跪下:“祖母,我也会跟着远洲护佑他,您且放心。” 一行人走进将军府暗道时,千翎枫下意识回头看去。 却见风雪乱舞的通道口处,祖母的身影就如同一棵青松,寸步未移。 那不知何时早已佝偻的身形,狠狠刺进千翎枫眼里,疼的她满目血丝。 马车晃晃荡荡,直到半夜才停。 亲兵抱起睡眼惺忪的楚远洲踏入道观。 千翎枫正欲跟上,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 她踉跄两步,却见正对面的三清画像正慈悯看着自己。 她恍然明白什么,她退后两步,于风雪中,行了跪拜大礼。 “愿三位天尊护佑远洲平安长大。” “我楚氏一族此生无愧天地,但求天尊保住这最后一丝血脉。” 万籁俱静,谁也不知,这一夜,有人在三清前虔诚无声的磕了一整夜的头。 直至天光乍泄时,千翎枫才缓缓起身折返京中。 只是远远的,却见城门口围满御林军。 她心脏无端狂跳起来,她越过重重人群行至最前。 却见昨日还神情漠然的三人,尽皆红了眼,仰头看着上方。 千翎枫缓缓抬头,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厚重城墙之上,她的祖母……身穿诰命服饰,吊在半空,随风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