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林凌玥的卧房中,会出现这件衣服? 岳寒熠想到一种可能性,向来冷静的思绪几乎全盘崩溃。 他朝门外怒声道:“于逢,让他们停手!” 不多时,打砸声即刻停了,四下静悄悄的,岳寒熠的脑子里却发出嗡嗡的响声,让他头疼欲裂,甚至眼睛都是赤红的。 站在门边的于逢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小心开口:“陛下?” 岳寒熠猛然回过神来,他看向于逢,一字一顿:“去将沈芯竹带来这里,朕有话要问她。” 他将柜中的衣服拿出来,视若珍宝的放在膝上,那只展翅欲飞的蜻蜓,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他心上,几乎能听到血液潺潺流出的声音。 岳寒熠坐在那里,整个人彷如一尊雕塑。 直到屋外传来脚步声,他才抬起头来。 沈芯竹越过地上的障碍物,站在他面前,轻言细语的开口:“臣妾,见过陛下。” 她一脸茫然之色,并不知道岳寒熠将她喊到这里来,有何用意。 岳寒熠看着她,心中犹疑一瞬,薄唇开合:“你可还记得,朕当年昏迷时,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沈芯竹下意识看向他膝上那件衣物,心里隐隐流出不安。 她的沉默,让岳寒熠险些压不住心中的暴戾。 “说!” 沈芯竹身子一颤,不自觉的在他面前跪下:“陛下,臣妾……臣妾记不清了。” 岳寒熠的手指猛然攥紧那件衣服,却又想到什么,急忙松开。 他看着沈芯竹,眼中的情意全然消散,他问:“那你可记得,当初救朕之处,在哪?” 沈芯竹被他身上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顺着他的话去答。 “在郊外元山寺山下的官道旁。” 轰! 她的回答,如同惊雷炸响在岳寒熠耳畔,将他一直以来认定的事实炸的四分五裂。 岳寒熠看向手中衣物,心底的揪痛与悔意顿时翻江倒海。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认错了人。 不是沈芯竹救了他,而是林凌玥。 他将自己唯一的救赎与温暖推向台前,为一个假冒的东西挡刀挡剑! 岳寒熠的神情太过骇人,沈芯竹低垂着头,呼吸都不敢过重。 半晌,岳寒熠才从情绪的低谷中爬出来,他看了眼沈芯竹,声音很淡:“怪不得你不将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你是不是也早就对此起疑?” 沈芯竹身子一颤,这一刻,她连半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岳寒熠站起身来,直接下令:“于逢,送她回宫。” 沈芯竹似乎意识到什么,跪着上前拉住岳寒熠的衣摆:“陛下,臣妾也确实救了您啊。” 她太清楚在宫中失去宠爱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她只是个小小答应,若岳寒熠不管她,哪怕她爹是太傅,也无济于事。 岳寒熠冷冷垂眸,道:“所以,朕留下了你的性命。”第41章 沈芯竹瞳孔一缩,这样的苟活,与赐死,不过是软刀子硬刀子的区别罢了! 可于逢已然带了人去,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出了房间。 岳寒熠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对候在一旁的禁卫军开口:“传朕的令,对付阳城的事,暂且按下。” “还有,派人去阳城林家,贵妃……应该在那。” 从前想不通的事在此刻皆有了答案,他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荒谬。 他与林凌玥之间,本就横亘着家族生死,就算没有利用一事,他们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更遑论如今,彻底撕破脸的局面。 岳寒熠拿起那件衣服,缓缓走出了林家。 三日后,从宫中传出的一则旨意,惊动所有百姓。 阳城,林家。 吟霜急匆匆进门,朝林凌玥道:“姑娘,陛下他……下了罪己诏!” “世家与二皇子勾结一事被尽数抹去,宫中传出旨意,陛下不日亲临阳城赔罪!” 饶是林凌玥早已决定埋葬对岳寒熠的感情,但这个消息,还是惊住了她。 林凌玥从桌后站起,来回踱步,她第一反应便是此事不对劲。 以岳寒熠对世家的提防忌惮,做出这样的决定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林父大步踏入,他看向林凌玥,眼里含着一抹复杂和担忧。 “凌玥,京中来了人。” 林凌玥随着林父前去正厅,刚踏进门,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于逢上前跪下:“贵妃娘娘。” 林凌玥侧身避开他的礼,冷淡道:“于公公林要折煞我,如今的我是林家人,与贵妃毫无关系。” 于逢脸色一僵,想起岳寒熠的吩咐,从善如流道:“林姑娘,陛下明日便到阳城,想与您见上一面。” 林凌玥沉默片刻,道:“只有此事?” 于逢点了点头。 他没敢说,岳寒熠从林家回宫之后,整个人便神思不属,不过几天,便瘦了一大圈,向来健壮的九五之尊,竟突发咳血之症…… 林凌玥淡声开口:“要见可以,地点由我来定。” “自当如此。”于逢得了准信,躬身告退。 林父看向林凌玥,皱眉道:“凌玥,你怎么就答应了?” “我与他之间,总该有个了断,他的手段您也知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今一切都在朝好的方面发展,不能因为我,让各大世家再度陷入困境。” 林父叹息一声,世家沿袭百年,旁人只看到其中的荣华富贵,却不知身处其中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离阳城三百里开外,岳寒熠接过于逢的飞鸽传书,他看着那纸条,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林凌玥答应了。 这几日,他总是睡得不安稳,可越临近阳城,他的心便越沉。 岳寒熠心里清楚,他或许早就失去了林凌玥。 他这么一想,心里突然又有了一丝揪痛,止不住咳嗽起来。 他用手帕捂住口鼻,放下时,上面的嫣红之色触目惊心。 岳寒熠面色淡淡的将手帕收了回去,那上面,绣着一株腊梅。 出自林凌玥之手。 路途遥远的让人疲惫,岳寒熠靠着马车缓缓睡了过去。 可他却做了一个梦。第42章 梦中,拓拔野依旧造反,却直直打到了京城,而他自己与林凌玥并肩而立,不远处,便是一脸惊慌的沈芯竹。 梦中的岳寒熠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梦中的自己。 他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到了沈芯竹身边,将她护在怀中。 他看着因为自己的离去不敢置信的林凌玥怔怔站在那里,顷刻红了眼眶。 他看着自己毫不犹豫的下令,将叛军射杀。 禁卫军统领问他:“陛下,那娘娘怎么办?” “一并射杀!不留活口!” 岳寒熠猛然睁开了眼,梦境中的厮杀,林凌玥温热的血液再真实不过。 他抚上胸口,掌心下的跳动带着惶恐的剧烈。 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隐隐中,有个声音却在耳边回荡:“若不是林凌玥自己撞上了刀口,你可曾想过救她?” 岳寒熠意识到这一点时,瞳孔骤缩。 他弓起身子,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一日后,马车外有人禀报:“陛下,阳城到了。” 岳寒熠撩开车窗的帘子,看着那道厚重的城墙,眼里划过一丝痛意。 他下了马车,看向城门处。 “你们在此筑寨扎营,让大将军去跟阳城将领交涉,记住不可起冲突。” 岳寒熠说完,便见于逢从城门处冲出来,他漆黑的眼眸闪过一道光。 “陛下,林姑娘安排好了地方,但说了,只许陛下一人入城。” 岳寒熠因着他的称呼微微一愣,随即道:“好。” 一旁将领想要劝阻,可岳寒熠不管不顾,径直走向了城门口。 那背影,无端透出一股晚.晚.吖孤注一掷来。 城内,天香阁。 林凌玥带着吟霜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 这时,木质的楼梯传来有人上行的脚步声,林凌玥心脏微微一紧,还是转过头去。 岳寒熠此时,也刚好踏上最后一节阶梯。 四目相对。 林凌玥因着岳寒熠苍白憔悴的脸色,怔愣一瞬。 而岳寒熠看着林凌玥淡然如水的气质,也是一顿。 片刻后,岳寒熠率先开口:“初初,你变了。” 林凌玥笑的温柔似水,眸色却冰冷:“是吗?可能是不做你的贵妃后,我确实开心了许多。” 岳寒熠并未因她的讽刺而动怒,他走到林凌玥面前坐下,轻声道:“如此甚好。” 林凌玥抿了抿唇,一语不发。 岳寒熠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看向一旁的吟霜:“我让于逢下去,你也让她暂时离开,可好?” 这是第一次,岳寒熠以‘我’自称。 林凌玥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答应下来。 茶楼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岳寒熠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声音缓缓:“我做了个梦,梦到了今生未曾发生之事。” 林凌玥整个人一震。 “梦中,我亲手让你陷入绝境,”岳寒熠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脆弱至极的期盼,“初初,那不是真的,是不是?” 长久的沉默,岳寒熠固执的看着林凌玥,只是眼里的光几欲破灭。 就在他即将撑不住时,林凌玥红唇轻启:“是真的。” “你抱着沈芯竹离我远去,任我怎么喊都无动于衷,而那箭矢直直射入我胸口,痛不欲生。” “岳寒熠,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我却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可惜这一世,我唯一能改变的,是主动赴死。”第43章 岳寒熠放在桌下的手猛然握紧。 林凌玥站起身来,朝他躬身行礼:“多谢陛下愿意不再针对世家,今朝拜别,此生不见。” 岳寒熠看着她,眼里血丝寸寸蔓延,心脏也一点点枯寂下去。 他知道,自己没有挽留的资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