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桥山的山路不陡,被经常踏青爬上的人踩出了宽六七尺的道路,两边尽是一望无际的香樟树。
两天前虽下了雨,不过昨日的日头已将土路晒干了,只剩下空气里残留的泥土青草味。 时惟怕郁芷太累,只是搀着她慢慢地走。 不过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郁芷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先,先生,看来我,我实在没有登高,望远的福气了……”她两步一喘着说着,喉中如同火在烧,脑子嗡嗡作响。 若换做从前,她绝不会这么容易累。 她知道,那些药已经把她掏空了。 时惟一手扶着她的手,一手揽着她的腰:“药虽喝了,但也不能整日憋在屋子里。”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寻了一处大石头,让郁芷坐下休息,又将水囊打开喂了她几口水。 灵桥山虽不高,但临安城地势低,两人所坐的大石头正好能看见临安城。 “临安虽不及京城繁华,但也是个好地方。”郁芷望着远处悠悠白云下的城楼,眼神竟有些沧桑,“若是母妃和哥哥在这儿就好了。” 时惟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也望了过去。 四周只有温煦的风和隐约的鸟鸣,和心仪之人被世间无垢的自然之气包围着,再眺望远处喧嚣的都城,他甚觉这便是岁月静好。 “先生。”郁芷头轻轻一歪,靠在了时惟肩头,“你还记得陈大娘母子吗?” 陈大娘? 时惟想着,想必就是京城外那住着茅草屋的母子吧。 他拢了拢郁芷的披风:“记得。” “我留了银票给他们。”郁芷手紧紧地握着,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中,企图分散身体上的疼痛。 她接着又说:“他们是好人,不该受那些苦。” 时惟嗯了一声,想起陈箓那孩子在乱葬岗偷偷看他,想必也是为了讨活才去那种脏地方。 郁芷望着远处的跳跃过去的一只红嘴玉,无力地扯着嘴角:“先生,你还记得我给你送婚服那日吗?” 时惟眸光一怔,似是不愿提及之前一事。 但郁芷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天的你,因为太好看了,先生别笑话我……” “……不会。”不知怎么得,时惟觉得眼眶有些涩,连同声音都低了不少。 郁芷阖上眼歇了会儿,她还想说,还想和时惟说说以前的事,无论喜怒哀乐,只要她的记忆里有他,她都觉得分外珍贵。 她真觉她已经是个弥留之际的老人了,去不断地回顾那一生的每一件事,想让活着的人帮她保留着那些记忆,那些她到死都不舍得丢弃的记忆。 “先生。”郁芷沉叹了口气,“我答应了你不寻死,你是不是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呢?” 时惟一愣,越觉她奇怪起来,一副要交待后事的样子让他惴惴不安。 他将原本靠在他肩头的人揽在怀内,脸颊贴着她头顶的黑发:“你说。” 只要不是离开他,他连命都可以给她。 被时惟牢牢地抱在怀里,郁芷倒觉身上的疼痛都少了很多。 她不觉失笑,原来时惟才是她真正的“解药”。 “如果今生我们无缘在一起,那你就忘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