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一天前,温容来到庄园的第三天,也是耶和华创造世界的第三天。
在游戏中,这天被称之为“玫瑰之日”。 经历了两天强行的适应庄园生活,原本进入庄园里的九个人,已经被淘汰了一个。 庄园里的污染加剧,食物不可以再食用。 好在温容从新手礼包里抽取到了特殊道具——复制贴。 被复制的物品是未被污染的形态,且复制品只能为复制贴的主人所使用。 较之其他人,温容生存的优势也是从第三天开始显现。 早上六点,房门被女仆准时敲响,通知她去餐厅享用早茶。 温容是在女仆说完那段固定台词的一秒后打开的房门。 昨天她因为洗漱耽误了三分钟,开门的时候,女仆的脑袋已经从中间裂开,细细长长的红色条状物从裂缝里往外伸了出来,如同毒蛇吐信一般。 她的眼睛瞪得浑圆,血丝爬满了眼白,分作两瓣的嘴还在一张一合的重复着“迟到是很失礼的,管家会生气”这句话。 刚一开门就是一个突脸杀,温容的心脏险些暂停。 随时时间的流逝,女仆身体的异变愈发严重,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用信子把温容拆吞入腹。 一直到温容在餐厅落坐,女仆才逐渐恢复正常的模样,不再尾随着温容,自顾自忙碌去了。 可温容当时清晰地听到,从身后传来了女仆扫兴的嘁声。 她开始意识到,这个庄园里存在的每一件东西,包括原住民,都已经或轻或重地被污染了。 而这些东西时时刻刻围绕在他们这些“客人”身边,企图寻找机会,吞噬掉他们。 所以,温容给自己设了二十个闹钟,从五点一直响到五点三十。 以此来确保自己不会被前来进行叫醒服务的女仆吃掉。 今天,她十分顺利平安地比所有人都早一步进入餐厅。 也是因此,她看到了背着手在餐厅里来回踱步的管家。 最早见到管家时,他就像这座诡异庄园里唯一正常的存在。 他梳着光洁的背头,穿着整洁干净的白色衬衣、黑色燕尾服,像所有影视作品中优雅、绅士的管家一样,他的胸前挂着写了花体“J”字的胸牌,口袋里放着一块儿怀表,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 虽然不苟言笑,却仍然谦和有礼。 温容一度以为,他是这个庄园里唯一一个还没有被污染的人。 可今天再见到他,他雪白的头发乱糟糟地蓬松着,衬衣袖口露了一节出来,上面显现着斑驳的血迹,他丢了一只手套,裸露的那只手指甲缝里全是淤泥。 他一边踱步一边碎碎念着,似乎是在苦恼庄园主人去了哪里。 是的,截止到目前为止,温容他们都没有见过庄园主人。 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在这里见到管家与女仆以外的任何人。 找不到主人,管家的污染情况似乎在不断加重。 他每念叨一次“老主人去哪儿了”,他那颗蓬松的头颅就会更加膨胀一圈。 温容进入餐厅的时候,已经能透过管家膨胀的过分的头皮,清晰地看见他的大脑。 那是一团雪白的曲回物体,上面透着斑驳的血色。 在温容靠近时,那团雪白里蠕动出两颗球状物,它们在大脑中挤来挤去,最后调转个头,朝向温容。 那是眼珠子。 它们正在“看”温容。 温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瘦弱的肩膀撞上了冰凉的胸口,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散发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像一具冰封的尸体。 她抿着唇避免自己惊呼出声,在扭头对上一张可以称之为俊美的面容时,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是与她一同进入庄园的“客人”,云晏时。 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很沉默,当然了,他们所有人都很沉默。 毕竟他们互相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在如此险象环生的环境里,谁又能提起兴致和人聊天呢。 只是云晏时比起他们来说,更加沉默。 其他人偶尔还会碰上问个好,或是在餐桌上与管家、女仆沟通两句。 可在温容的记忆里,云晏时似乎并没有开口说过话,一个字都没有。 她甚至怀疑,这些“客人”会不会全都是游戏中的NPC,只是在程式化地完成他们的指令和任务,并不是和她一样的玩家。 这一点在云晏时身上体现得尤为彻底。 因为撞到了云晏时,温容还是诚恳地向他道歉,避免与他发生冲突。 她的声音吸引了管家的注意,同时,她也听到身后传来皮鞋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 温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能看清脑仁的管家,下意识抓住了准备路过她的云晏时。 她紧紧攥着男人的手肘,黑色的衬衣被她抓皱了一块儿。 男人这才低下头来打量她。 他的眼神像是医院里的X光,好似将她从内而外的看了个透彻。 皮肤上好像有千百只小虫在疯狂的乱爬,温容硬着头皮回视他,眼神在向他求救。 可云晏时却移开了视线。 他看了一眼管家走来的方向,眼神冷得像刀一般。 可就是这一眼,温容感觉餐厅中并没有先前那么沉闷了,周遭低沉的气压也消除了许多。 “温小姐,你今天看起来美丽极了,主人如果知道你这样重视他的派对,一定会十分感激的。” 管家沙哑的声音从温容身后传来,听起来似乎还算平和。 她大着胆子回过头来—— 管家膨胀的脑袋已经瘪了下去,但大抵是因为膨胀得太久,他的头皮皱巴巴地耷拉着,盖住了半边的眼睛。 他看起来……被污染得很严重了。 在管家的安排下,温容与云晏时陆续落座。 直到所有人到齐,云晏时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 管家站在一侧摇响了手中的金铃,餐厅的大门打开,女仆们推着餐车陆续走向餐桌边。 “尊敬的客人们,今天是‘玫瑰之日’,大家可以在庄园内自由活动,记得要在晚餐前带回那该死的玫瑰,是的,该死的玫瑰,该死的!” 规则里提到过,管家不喜欢玫瑰。 可他几乎是用咒骂地语气强调着自己对玫瑰的厌恶,甚至温容都能用余光瞟到管家在说这段话时,大脑又膨胀了一圈,皱巴巴的头皮都被撑开了些许。 一碟奶油浓汤,一碟葱油面包片,一碟果酱。 依次被女仆摆放到他们的面前。 这些食物看起来十分正常。 如果在温容用勺子搅拌浓汤时,没有在里面发现带蛆的手指; 用餐刀刮过果酱时,没有从里头拨出一些血管组织; 捻起面包片时,没有问道上面厚重的腥臭味的话…… 确实看起来很正常。 没有人吃东西,谁都没敢动。 “尊敬的客人们,可以开始用餐了,请不要浪费食物。” 这是管家第一次在餐厅里要求他们用餐。 【作为客人,出于礼貌,请不要拒绝庄园里的安排和规则,尤其是管家的要求。】 在已知的规则中,他们不能拒绝管家的要求,这可能会致使管家的污染加重,现在的管家俨然是一枚不定时的炸弹,不可以再刺激他。 显然,餐桌上有人和温容持相同的看法。 最先进食的是坐在温容对面的中年男人,他是张叔,体型健硕,浓眉大眼,看上去十分正派。 他捏着鼻子,塞了一整块面包到嘴里,强忍着恶心咽下。 可也是在他吃进嘴里的一瞬间,温容看到他的眼眶往下掉了掉。 就像是一个皮套子,因为内胆缩水而松动。 “客人们,必须全部吃完,每个人都得吃完!要吃完!” 突然,温容的身后传来疾言厉色的声音。 她甚至能感受到管家的口水喷洒在自己的后脑勺上。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口水,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不敢回头。 “吃下去!为什么不吃!为什么都不吃呢!主人对你不够友善吗!狼心狗肺的东西!” 管家再次催促,可对面的张叔面皮已经快要融化了,没有人敢吃东西。 温容摸出手机,翻阅起规则来。 “你又在偷偷摸摸看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老实点!敢做什么对不起主人的事,就给我滚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