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看着满脸不服气的儿子,垂目问:“知道你媳妇今天做了什么吗?” 萧玦闻言一怔,这是跟阿韦有关?他知道阿韦素来有几分孩子气,因自己随口抱怨了几句,对母亲也有偏见,连怀孕都瞒着母亲不说。 这事是韦氏不对,可她怀了身孕,母亲就不能担待几分吗?非要父亲为她出头?萧玦垂手道:“阿韦被惯坏了,还有几分孩子气,还望母亲见谅。” 萧玦的话让萧清气笑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急着给他母亲定罪?“她何止有孩子气,连御赐的布匹都敢丢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御赐的布匹?萧玦一怔,不明父亲的意思,家里哪来御赐的布匹? 萧清斜了心腹一眼,心腹上前将韦氏做的事情说了一遍,并未添油加醋,却已经让萧玦头大了。 韦氏看不上萧玥,萧玦却没这意思,他巴结萧玥还来不及,这也是他对萧清有意见,但从来没对陈氏不敬的主因。 她没有儿子,女儿也出嫁了,恭恭敬敬当个老太君敬着,又没什么损失。 韦氏怀孕瞒着陈氏的事,他也提醒过韦氏,让她不要多心,萧玦自认看人还算准,继母不是面慈心硬的人,也不会对她跟孩子不利。 韦氏也承认自己想得不对,怎么回头就得罪萧玥了?萧玦满脸错愕,饶他自认还算了解韦氏脾气性情,都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萧清见萧玦满脸错愕,心中总算有些欣慰,“你是家中长子,所谓长兄如父,你身为长兄不能以身作则,让下面弟妹如何自处?” “玥儿不得已去了大房,自己尚且如履薄冰,还要操心家中事,你跟韦氏身为长兄、长嫂,这么做不是让她寒心?”萧清也不跟儿子讲兄妹情谊,只讲利益。 萧清活得向来很清醒,不认为自己的孩子,就一定是兄友弟恭、和睦相处的,不是一个母亲、也不是一起长大的,能有多少情谊? 他父亲和大伯还是一起长大的,还不是为了爵位争得死去活来?自己上面那两个兄姐都因此没出世就夭折了。 长辈前车之鉴在前,他没指望长子对下面的弟妹一视同仁,就是玥儿都没指望两个兄长撑腰。 但不亲近,不代表要成仇人,他父亲和伯父反目成仇是因为爵位,现在二房又没爵位,家中财产也足够丰厚,足够让他三个子女都过得很好,既然如此,就更不能因为媳妇让兄妹有隔阂。 萧清意味深长地问:“你觉得韦氏是家中独女,你岳父为了女儿会一心栽培你,所以执意娶了韦氏,可你有想过,韦家尚未分家吗?” 不分家代表资源尚且都在韦氏祖父和长兄手中,韦氏陪嫁丰厚,可那不过是身外之物,韦东就一个女儿,送便送了。 韦家真正珍贵的人脉还在他父兄手中,这人脉韦家弟子自己分都不够,怎么可能给外姓人? 萧玦脱口道:“岳父说让我外放当县令。”他也不傻,不可能被人轻易蒙蔽。 萧清哂笑,“然后呢?” 萧玦怔了怔,当然是去当县令,从地方到京城,一步步往上爬,就跟父亲的路子一样。 萧清冷笑,“你是会断案,还是会种地?韦家可有把随行幕僚备好?当地的豪强资料可有?内院交往,你是带妻还是带妾?” 韦氏那浆糊脑子,连禁廷尉大都督夫人的面子都敢落,到了当地还不摆足京城世家女的架势?当地豪强谁给他们这个面子? 萧玦被父亲问的张口结舌,根本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也是家里细心养大的,不过京官的办事方式,跟地方官是两回事,京官更多要理顺各方关系。 真正办事的是寒门官员,只有少数能臣才会事事亲躬,比如说萧珩,这也是他年纪轻轻能爬上高位的主因。但地方官如果还把事情交给底下寒门小吏,就跟柳诚一样,被人坑死了都不知道。 “你只知道祁东是上县,自觉得当个上县县令前途无限,可知祁东是衡阳所辖,那是衡阳公主的领地,里面的官员跟幽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萧清冷笑,“这地方谁都不想去,就你一个大傻子,自以为人家为你考虑,人家自己有子有孙,凭什么要便宜你一个外姓孙婿?你要觉得家里不好,入赘也行,我从此就当没你这儿子,横竖我也不止一个儿子。” 萧玦是萧清唯一的嫡子,又幼年丧母,萧清对这儿子多有疼爱,甚少在他面前说这话,他也希望两个儿子能兄弟情深,可惜自己没教好,教出这么一个短视糊涂蛋。 萧玦这次跪得真心实意,“父亲息怒!”他是有小心思,可那也只是想让自己得更多好处,从来没想过离开萧家。他又不是萧玥,没了萧家,还有堂兄庇护。 萧清见儿子被自己吓得脸色惨白,放缓了语气,“我只有两个儿子,你还是嫡长子,家里大半产业将来都是你的,别听外面那些小人挑拨离间。家中长辈曾薄待你?” 萧玦羞愧地低下头,“孩儿错了。”打小长辈都偏爱自己,不然也不会让老六去当伴读了,“我以后都听父亲的。” 萧清说:“你都成家了,也是大人了,没必要事事听我,不过官场上的事经验不足,还是要跟长辈多商量,你不亲近我就去找祖父。” 萧玦默不作声,比起父亲,自己的确更亲近祖父。 “你年纪还小,立业这事急不来,但是治家耽搁不得。”萧清严肃地望着萧玦,“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要以为内院是女人的事,古往今来,多少能臣都栽在后院?” 后院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春风得意的时自然一切太平,可清算时最容易抓把柄的也是后院。 韦氏脑子糊涂,保不准就被人挑拨做下糊涂事,儿子既然有心在官场有所作为,这些事必须管。 韦家教不好女儿,就让儿子来教,出嫁从夫,丈夫教导妻子天经地义。 第二百八十六章堂前教子(下) 萧玦欲言又止望着父亲,萧清挑眉问:“你我父子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话?” 萧玦说:“你就是因为母亲糊涂,所以才不厌恶母亲吗?”萧玦说的母亲,是他生母小樊氏。 樊太夫人虽几十年如一日地折腾崔氏,可也仅限于折腾而已,家中的管家权利还是慢慢地收拢在崔氏手中,萧玦出生时家中大权都已在崔氏手中了。 崔氏对樊太夫人深恶痛之,也不喜欢儿媳小樊氏,萧玦懂事早,还记得母亲在世曾无数次背着人哭过,这些事萧玦从来没跟其他人说过。 樊太夫人重男轻女,不喜孙女,对萧清这个有崔氏血脉的孙子也是一半厌恶、一半喜欢,但对萧玦是真心疼爱,他也是家里除了萧铮以外,唯一对樊太夫人有好感的人。 小樊氏去世后,樊家人厚道,从来不在萧玦面前说萧家不是,也总是教导萧玦要好好孝顺祖父母和父亲,可樊太夫人随性惯了,为了让萧玦敌对崔氏,在他年幼时不止一次地说,他生母是被崔氏害死的。 这事被萧铮发现后,严厉地喝住了母亲荒谬的举动,可萧玦心里却记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是恨着祖母和父亲。 现在长大也想明白了,父亲和祖母不会害母亲,但母亲早逝也未尝不是他们不喜的缘故。 萧琳为母亲鸣不平,萧玦嘴上劝着妹妹,心里也是放不下,这次娶妻除了看重韦家好处,也未尝没有跟父亲对着干的意思。你喜欢的人我不喜欢,所以我不娶。 “我本来没想跟你母亲成亲,是因为我们之间只能算一场孽缘。”萧清不好对年幼的孩子说他生母的不是,但对已成年的长子毫不避讳。 “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作所作为负责,她既然做了这件事,就要承担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