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鸢一下子愣住。 距离她不到二十步的地方,一个男人正在折叠椅前,面前放着一块画板,白色的袖子高高卷起,露出精瘦白净的手臂,他的身材很好,一抬手就能看到手臂上粗壮的青筋,格外地有力量,她不会认错的,是沈时泽,不知道怎么的,她的眼泪静静地落了下来,就像是十年前看到的那样,怎么都挪不开眼。 手腕一起一落间,楚鸢看到了那副画板上,画着一幅好看的向日葵,向日葵的颜色明艳亮丽。 “沈时泽...”楚鸢喃喃着自己面前的男人,连黎琛也愣了一下,沈时泽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楚鸢自己控制着轮椅往前走,轮椅脱开黎琛手的时候,他僵了一下,但尊重楚鸢,没有上前,隔得远远地看着他们。 轮椅到男人面前的时候,男人差距到,转头,楚鸢对上那张脸的时候,心脏狠狠地震动了一下,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是不是老天爷终于可怜她的不易,在她临死前给她画了一个巨大的梦园。 轮椅停住,楚鸢用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他,他整个人被日光沐浴着,慵懒地靠在折叠凳的靠背上,挑了挑眉,下巴一台那副画,“好看吗?” 楚鸢边流泪边笑,“好看。”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画过向日葵了,有点手生了。”他拿起画笔在旁边的洗笔筒里刷了一下,把调色板亮在楚鸢面前,“你觉得这个地方用什么颜色好看?” 楚鸢其实已经不太看得清楚了,更别说他画的向日葵很细致,楚鸢阖上眼,回忆:“用赭红色吧。” “我也觉得赭红色是最好看的。”他满意地弯了弯唇角,随后笔尖沾了一点赭红色的颜料,身子往后倾了倾,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给太阳上点了一抹赭红色。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熟悉,楚鸢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时候,她还是健康的,还对未来充满了希冀,男人的笔尖一下一下地落在康颂纸上,连摩擦的声音都格外清楚,太阳暖烘烘地照在他们的身上,楚鸢靠近了一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手。 男人顿了一下,却没有拒绝,反而是紧紧地反握住她,他的手指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楚鸢控制不住的眼泪,“你后来为什么不画画了?” “因为家里有点事情,所以不画了。”他如实地告诉楚鸢。 楚鸢知道的啊,结婚之后,他就忙着工作,忙着给他气受,哪来的时间再画画? “我释怀了,你释怀了吗?”楚鸢逼上眼看,虚弱地问。 男人画笔的笔尖一顿,转过来看她的时候,眉目清隽,打量了一会儿她,眉头一紧一缩的,眸光探究似地看着她,半晌之后,忽然低笑一声,“嗯。” 释怀了,释怀了就缕Ӽɨռɢ皱好。 楚鸢呆到晚上的时候就让黎琛推她回家了,任由沈时泽在那里继续画,她已经和他离婚了,没有什么理由等她回家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遗憾了,最后终于和沈时泽把话说清楚了。 回家的路上连路上的风都变得清爽了起来,好几次吹起她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想伸手理一下,却发现自己已经抬不起手了,怕黎琛看出异样难过,她笑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黎琛推着轮椅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楚鸢不明所以地抬头,这一看就看到了沈时泽,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门口,像是在专门等着她一样。 明明她走的时候,他还在画画,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就算是隔得很远,她也能感觉出来沈时泽的心情不好,明明刚才还挺开心的,楚鸢弄不清楚为什么,也不想去弄清楚了。 沈时泽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怒斥,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楚鸢,你这次又玩的什么把戏?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 沈时泽用了三天的功夫才从楚辞那里要到黎琛的地址,看到楚鸢的第一眼下意识的话就脱口而出……但是眼睛落在她身上时还是被震撼了一下,几天没见,楚鸢已经瘦了很多,只剩下一个架子……如果不是她的那种感觉还在,沈时泽真的险些认不出来了。 轮椅上的楚鸢歪着头,努力地看着他。 沈时泽突然身上闷闷的,但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些都是假象,心疼了不过两秒,唇边翕动,冰冷地嘲讽起来,“楚鸢,你这是又玩什么花样?你以为你随便搞点这种把戏,我就会心疼你是不是?” 楚鸢听不见沈时泽的话,只能看到沈时泽的嘴在动,她费力地想去听……但有什么东西从她胃里开始想要涌出来,她没控制住,哇地一下,殷红的血把她的白裙子沾地一身红,像是盛放的红玫瑰。 一股钝痛忽然像是水滴滴落在水面上,尖锐的痛意涟漪一般地散开,沈时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痛地懵了一下。 第一十章 你好,我叫沈时礼 沈时泽整个人僵在原地,一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梦游一样,明明他只离开了两天,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只是来叫楚鸢回家的,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呢? 据黎琛后来回忆,当时沈时泽像是疯了一样地冲过来,抱起满身是血的楚鸢,跌跌撞撞地往最近的医院跑,跑丢了一只鞋,跑的袜子上沾满了脚底磨出的血。 “楚鸢,楚鸢,你给我醒醒,我们还没离婚呢!我还没签字呢!我没同意,谁允许你签的!”沈时泽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去扒楚鸢的眼睛……但是楚鸢的眼睛就像是上了强力胶一样怎么都睁不开,慢慢地,沈时泽累了,喉咙里只剩下了干嚎。 楚鸢躺在他的怀里,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苍白的洋娃娃,轻的一只手就可以提起来,他从来没抱过这么轻的人,像是稍微用力就会把她的骨头捏碎一样,楚鸢是什么时候开始那样的呢? 沈时泽拼命地回忆,好像很久之前她就开始频繁地咳嗽,他当时还呛她,说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能把她折腾成这样,倒不如去死了算了,他还见过她吃药,楚鸢骗他是补品,他还说,她这个年纪就开始吃补品了,只怕是要早点死去给靳玥赔罪。 他当时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明明当时的楚鸢就已经病得很严重了,当时他为什么不谨慎一点,为什么不多一步去看看她的药,他看着楚鸢越来越白的脸,头一次感觉生命是那么渺小又脆弱的东西。 他明明那么希望这个女人早点去死给靳玥赔罪……但是为什么,这个时候的他会这么惶恐... 沈时泽前脚刚冲进医院,后脚就被护士拦在了外面,“我早就和你们家属说过了,她这个样子,早就没救了,别上医院来花冤枉钱了,让她安心地走了。” 什么叫早就没救了?什么叫安心的走了? 他不相信!明明楚鸢的生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