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一扔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就看到数丈之外坐着一人,正是他的祖父定北侯。 定北侯今年五十五,身量高大且精壮,一看就是长年习武之人。 看到孙子回来,他威风凛凛的走过来,脸上带着怒气,“跪下!” 徐青山吓了一跳,赶紧跪下。 定北侯等他跪稳了,抬腿就是一脚,“没用的东西,竟然被个小畜生算计,往日我怎么教你的?” 徐青山一听这话,才知道自己的事儿被祖父知道了,脸涨得通红。 “谁敢弄你,你就弄他,往死里弄,弄死了,我老头子帮你偿命。” 定北侯怒气冲天:“我就不信天子脚下还没个王法了!” 徐青山羞愧的低下了头,心说论彪悍,还是祖父彪悍。 定北侯骂了孙子一通,尤不解气。 能解气吗,自己的宝贝孙子差点被人干屁股,这事要没个说法,徐家列祖列宗的棺材板都压不住。 “来人,备车!” 徐青山猛的抬起头:“祖父,您要去哪儿?” “找首辅大人论理去!” 定北侯袖子一甩,气冲冲地走了。 徐青山从地上爬起来,怕再有人拦在半路,抄小道回了院儿。 备水,沐浴,足足洗了三遍才从净房出来。 头发还在滴水,徐青山就往榻上一坐,脑子转开了。 他想的倒不是如何弄死王渊和朴真人,高朝说了,这两人左右是跑不了的,早早晚晚而已,但那一个…… 眼前浮现一张脸,小小的,白白净净的,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 徐青山捂着一跳一跳胸口,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现在怎么办? 是拍拍屁股,翻脸不认帐,还是…… 要是前者? 自己堂堂男人,顶天立地,脸往哪里搁? 要是后者? 徐青山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若是女人,了不得被老爷子鞭子抽一顿,往祠堂里跪几夜,人总是能娶回来的。 怎么偏偏就是个男人? 男人怎么能娶男人? 徐青山烦躁的往榻上一躺,睁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忧愁啊! …… 曹府今日宴请宾客,门口仆众笑脸相迎。 顾长平从轿上下来,立刻有人上来引路,踏进门槛,穿过两道拱门,径直往后花园去。 酒席摆在水榭里,他到的时候,定北侯正向首辅大人痛诉孙子被人算计的事。 他没急着上前,而是站着听了一会,直到曹明康冲他招招手,这才走过去,掀袍坐下。 “顾大人,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这世上阴阳交配,才是正道,那姓朴的小畜生竟然算计我孙儿,要和他……” 定北侯都没脸往下再说,气得浑身骨头咯咯咯响,“那孙子又是个什么玩意,不就抱住了王家的大腿吗,这大秦的江山,什么时候由王家人说了算?” “侯爷别恼。” 顾长平柔声安慰:“您是为大秦朝立过赫赫战功的人,满门忠烈,首辅大人哪能看着您受欺负。” 第九十四章狗二蛋 定北侯眼睛顿时一亮,巴巴地向首辅大人看过去。 曹明康笑道:“老侯爷,不是我说推诿的话,这事还得你自个上个折子,我只能在边上帮衬一两句。” 定北侯忙道:“一两句已足够了。” “不过……”顾长平突然一个转折。 定北侯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什么?” 顾长平摇摇头:“不过我觉得,年青人的事情,还是得让年青人自个解决,解决不了,再由老侯爷出面,这样也有回旋的余地。” 这话,像一盆冰水把定北侯心里的火,浇了个透心凉。 定北侯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往深里一想,大有道理啊。 这里头还牵扯到一个长公主府呢,高朝那小子最是心高气傲的,就算自个孙子能忍下这口气,那小子怕也忍不下。 哎啊啊! 自己找首辅大人,那纯粹是找错了人,长公主才是他应该找的人。 曹明康微觑着眼,打量顾长平,他本来是想利用定北侯这枚棋子,刁难一下太子,顺便拉拢一下徐青山。 “子怀可是怕老夫不帮着老侯爷说话?” 顾长平脸色很平静,不紧不慢道:“皇上身子不好,这会能议的都是国家大事,大人最是眼里容不下沙子,自是会帮老侯爷说话,只是这个节骨眼上……” 话说一半,留一半。 只有做官的人,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曹明康看了他半晌,才笑道:“我也是见不得有人这么欺负老侯爷,才急了!” 顾长平恭敬道:“我就说大人是最刚正不阿的!” “没什么事,老夫先去了!” 定北侯抱了抱拳,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他一会得赶到长公主府去火上浇个油呢! 顾长平笑道:“老侯爷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脾性,丁点没变!” 曹明康轻不可闻地哼一声,“可惜,这世上像侯爷这样的人太少。人总是会变的,子怀你说对不对?” 这话里,有试探的意味。 顾长平回看过去,笑眯眯道:“先生,有些东西会变,有些东西不会变,我对先生的忠心,不会变。” 曹明康满意的笑笑,拿起杯子,“来,陪老夫喝一杯。” “学生敬先生,祝先生福寿安康。”顾长平笑着举杯。 一杯喝尽,曹明康余光扫到祁怀谨,一脸兴味道:“太子纳侧妃,钦天监选了哪天的好日子?” 祁怀谨忙放下酒盅,道:“回大人,五月是毒月,诸事不利,选在了六月十八。” 曹明康点点头,“子怀今年二十出头了吧?” 顾长平:“二十有二!” 曹明康叹道:“不小了,是该说门亲事了,可有相中的人家?” 顾长平抿了抿唇瓣,苦笑道:“我这样的人,京里有几个姑娘能相中。” “胡说!” 曹明康一拍桌子,“依我看,是那些姑娘配不上你!” 这话,便是挑拨了。 四九城里谁不知道顾长平和苏婉儿曾是相好过。 如今苏婉儿攀了太子这棵高枝,顾长平多年相思成空,现在心里怕是把苏婉儿和太子恨了个底朝天。 “先生抬爱!” 顾长平垂下眼,脸上有一抹戚色,像极了被人抛弃的痴心汉。 曹明康拍拍他的肩叹了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的亲事我会留意。” “谢先生!” …… 靖七这会正一阵阵后怕呢。 冲动过后是冷静,冷静想一想,自己处境堪忧。 自己救了徐青山,朴真人恨她恨得要死,本来她打算不掺和他们之间争斗的,现在看来是不成的了。 也不知道高美人他们会不会看在自己辛苦救人的份上,能护她一二。 要是不护着,她也只能学鲁长平从国子监退学,回临安府读书了。 因为后悔,剩下的两个休沐天哪都没去,缩在房里温书写字。 元吉的伤用了药,一日好过一日,靖宝想着这孩子临危之时,竟然能牺牲自己,心里对他又看重了一重,让阿砚得空教他些拳脚功夫,用来自保。 阿砚得了令,立刻把元吉从床上拎下来,也不管他伤好没好,先教他扎马步,于是整个院子就只听见元吉被虐的嗷嗷叫的声音, 在府中的最后一日,史明史亮两兄弟把狗二蛋从庄上接了来,小家伙浑身脏兮兮,见着靖宝,扑通跪下磕头。 靖宝命阿蛮带他下去冲个澡,换身衣裳再来。 都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狗二蛋洗干净身上,梳了头,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衣服进来,靖宝差点没认出来。 小家伙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 “燕飞忙,莺语乱,恨重帘不卷,翠屏平远。”靖宝想了想,道:“平远两个字极好,你用这个名如何?” 狗二蛋也听不懂好在哪,反正主子说好,那就一定是好的。 靖宝扭头去看阿蛮:“先把人给你哥调教几日,要是有习武的天赋,就做他徒弟,要没有,你收了吧!” 阿蛮脆声道:“名字有了,前程有了,还不赶紧谢七爷!” “谢七爷,谢七爷!” 狗二蛋把头磕得砰砰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