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太傅拔出了侍卫的长剑开始,她就有这种感觉了,后来,高太傅在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干脆利落地杀了薛唯丰,秦亦楠的这种感觉就更甚了。 方知琢点点头,他沉声道:“他就是想杀人灭口,只有死人才不会透露秘密。” 秦亦楠恍然:“他是怕薛唯丰落入大理寺的手里,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可是为什么呢? 秦亦楠忽然想到那封连云城城主寄往京城的密信,收件人正是高思邈。 她试探着问道:“会不会和方明意有关?” 屋内刹那间安静下来,一阵微风由大敞着的窗户吹进,带来缕缕寒意。 方知琢勾了勾嘴角,一双黑眸深不见底:“为什么这么问?” 秦亦楠抿抿唇,低声说道:“长公主的生辰宴,在假山后听到了些许消息,薛唯丰以前隶属于方将军麾下,那日你也是在的呀……” 并且当天半夜还去了太傅府,拿到了半本账册。 方知琢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虽说方明意是我小叔,但是他常年在边境,麾下究竟有些什么人,我也不是很清楚。” 原来他们是叔侄。 秦亦楠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果然图自己预料的一般,他们两是亲戚关系。 这段时间跟着方知琢,她打心眼里觉得他不是那种冷酷无情,能够踏着自家人性命往上走的人。 看来得找个机会将下半本账册交给他,这样一来他在明,自己在暗,只要遣人时时盯住他,便可以顺藤摸瓜,总比自己在这京城单打独斗的效率高。 她回过神来,用公筷给他夹了块糖蒸酥酪,随即垂下头,慢慢的将碗里饭吃完了,只是再没有碰过一筷子盐酒腰子。 第21章丝带 方知琢今天是有些饿了,大半碗饭加上很多菜下肚后,方才停住了筷子。 他看着秦亦楠安静的侧脸,明亮的光线下,白皙如玉,吹弹可破,他抬起修长的指尖,指腹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总感觉你一直在受伤。” 自碧水河边见了她,将她带回别院,也才仅仅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感觉与她日渐亲近,与她相处时间久了,某些时刻甚至想不起玉瑜长公主了。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莫名有种背叛了玉瑜的负罪感。 他砰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瓷碗。 不远处的乌龙受到了惊吓,腾的一下跳了起来,迷迷瞪瞪周遭看了一圈,又倒下去接着睡了。 方知琢突然起身,一边换上外出朝服,一边说道:“忽然想起大理寺还有些卷宗要整理,不回来用晚膳了。” 秦亦楠恭送他出门上了马车,方才回到桌边,看着大半盘剩下的盐酒腰子,面无表情对着前来打扫的小厮说道:“都撤了吧。” 既已告了假,方知琢并不想去大理寺,在京城溜达了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决定去了百味楼喝酒。 “呦,今儿是刮了什么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方大人竟然主动邀约。” 赵衙内人未至声先到。 他走上三楼,将外袍脱下交给小厮挂好,将两只袖子往上撸了撸,坐到了桌边。 方知琢已经几杯梅子酒下肚,白皙的脸上染上了几许薄红。 赵衙内取过酒杯,给自己斟满,侧过身来,与他酒杯碰了碰:“听说你昨日在太傅府,被一青衣女子舍命相护,你的艳福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继上次的替身之后,你的风流韵事又多了一笔。” 他在方知琢的肩上重重拍了拍,正好拍到了受伤处。 “嘶——” 方知琢攥住了他作乱的手,没好气地扔到一边。 赵衙内讶异:“哎不对啊,坊间传言那名女子将你牢牢护住,你怎么也受伤了?真是落难的鸳鸯成双对啊……” 方知琢并不想搭话,又仰头喝下一杯酒,清淡的梅子酒清甜甘爽,却不醉人,他觉得自己反而越喝越清醒。 她竟已对我用情至深如此,连性命也不顾了。 我是不是得对她好一点…… 方知琢放下酒杯,若有所思。 赵衙内胳膊肘怼了怼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也好让本衙内高兴高兴?” 回应他的,是一个快翻到天上的白眼。 “哎,你别不信啊,一看你的样子,便是红鸾星动、铁树开花了,你说是不是?” 方知琢压下他过于活跃的胳膊,倒是问了个问题。 “我有一个朋友,他身边有个姑娘,对他很好,但是他之前并不在意,伤了她的心,之后他要怎么做,才能对她好一些?” ???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你想对秦姑娘好一些?……” 话还没说完,便被急匆匆打断:“不是我,是我朋友。” “好好好,你朋友,”赵衙内敷衍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就问对人了,本衙内出手,还没有搞不定的姑娘。” “姑娘嘛,自然都喜欢温柔体贴,阔绰大方的男人,你只要这么这么……再这么这么……” 话音刚落,对上方知琢怀疑的目光,赵衙内挺起胸膛,用力拍了拍,表示包在本衙内身上。 晚膳过后,秦亦楠没有如往常一样去群芳楼唱曲儿,而是提前洗漱后半躺在了榻上。 肩部的伤口已经换过药了,万幸没有伤到要害,预计月内便能痊愈。 屋内油灯昏暗,铜盆内银丝碳燃烧着,温暖如春,她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到了晚上乌龙反而变得很精神,它不费吹灰之力,上蹿下跳,飞檐走壁,以一己之力,擦干净了屋子里的各个死角,整一只小黑猫变成一只小灰猫。 秦亦楠看得直皱眉,喊了屋外的小厮将它带出去,全身上下好好的清洗了一番。 或许是折腾一番累了,乌龙窝在炭盆旁的软垫上团成一团,舔着自己身上的毛,舔着舔着眼睛也眯了起来。 戌时过后,门口传来些许动静,方知琢带着一身寒意,在门口抖了抖大麾,方才踏进门内。 他脱了外袍,露出内里的月白色直裾,斜着身子坐到了秦亦楠身边,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神情有些别别扭扭。 “大人,这是怎么了?” 秦亦楠一头雾水,刚想着坐直身子,被方知琢制止了。 他小心翼翼抱起她,如同抱着一个瓷娃娃般转了个方向,背朝着自己。 秦亦楠如瀑的青丝落下,长度及腰,看着如上好的绸缎一般柔顺光滑。 方知琢从怀中取出一条碧色镂空丝带,一连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将丝带绑上她的头发,不是太松滑落下来就是太紧了拉扯的自己都看不顺眼。 他皱着眉,感觉这比他接连三夜审阅卷宗还难。 简单的发辫都扎不好,更别说赵衙内指手画脚比划出来的各种华丽发髻了。 方知琢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就知道赵衙内这个不靠谱的提不出来什么有用的建议。 他挫败地停下了手,正要起身,被秦亦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手腕。 苍白瘦弱的手指和他深色的腕间皮肤差别明显,她也没用多大力,他仿佛被定住穴道般抽不开身。 秦亦楠浅笑着接过他手中丝带。 “大人的手本就不是用来干这些事情的……” 她半侧过身,指尖蜿蜒飘逸的丝带宛如有生命般左右弯绕,很快一条粗长的蝎子辫就编好了,碧绿色的丝带夹杂在乌发中,林中仙子般神秘惑人。 她垂着眸子,嘴角浅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