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菱连半分挣扎的力气都无。 她咽下苦涩,声音不复清越:“和离书带来了吗?” 江祁墨眉头紧拧,眼中满是惊人执拗:“我不会和离。” “孩子我要,你,我也要。” 裴青菱只觉呼吸骤停,心口像被千万根针一同刺入。 她眼眶发涩,看向江祁墨,模糊泪眼中攒出一个淡淡的笑。 “是你跟我说过的,做人不能如此贪得无厌。” 她已经没有第二条命再去让他折腾了。 裴青菱将折成三角的符咒递给他。 “让柳如涵随身戴着它,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 江祁墨伸手正要去接。 却又听裴青菱如死水般的声音:“孩子生下来,我们两清。” 江祁墨一顿,许久没有动作。 好半晌,他抬手接过:“我将符送回去,马上就来接你。” “梨儿,我有我的责任,但我爱你这件事,无可置疑。” 话落,他转身离开。 裴青菱痛意噬心,神魂都宛如被撕裂一般。 体内的断情蛊又发作了。 裴青菱已经不愿去猜这话有几分真假。 耳边回想起这些天听见的流言。 “谢将军为了新夫人半夜去八珍阁买龙凤糕。” “有人说了句新夫人身份低微,谢将军亲自去求丞相将她收为义女。” “桩桩件件,足可见情见意。” 裴青菱胸腔中仿佛有无数虫子在一点点啃噬心脏,那痛绵延不绝,永无止境。 她眼中酝满了灰暗的雾,裹着无数哀伤和抓不住的未来。 喉头涌上一阵腥甜,她蓦地一口血喷出,往后倒去。 眼中最后留下的只有江祁墨的背影。 他步履匆匆,没有回头…… 裴青菱再次醒来,是被生生痛醒的。 几个师兄弟围在床边,神色担忧。 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我昏睡了多久。” “两日。”大师兄回答后又焦急道,“小师弟,你到底是怎么了?” 无论是断情蛊还是换命符。 裴青菱都没告知他们。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又问:“有人来找过我吗?” 众人面面相觑,摇头。 裴青菱想到江祁墨离去的话,神色只余空洞麻木。 他又一次食言,她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只是心脏为何还是如此痛? 她缓了缓,轻声道:“我要进宫面见陛下。” …… 紫宸殿外。 “臣乃太清宫弟子裴青菱,请陛下允臣与国公府江祁墨和离!” 裴青菱跪在那里,等候到双膝青紫。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终于出来,神色复杂。 “梨儿姑娘,陛下政务繁忙,没空见您,您回去吧……” 裴青菱攥紧手,回想起当初。 陛下原是不赞成她与江祁墨成婚的,是她执意要嫁。 以至于,身边的人都对她失望透顶。 可那时的江祁墨,是只会冲他朗笑的少年:“梨儿,若陛下当真不同意,我愿放弃世子之位和荣华富贵,与你从此浪迹天涯,我们去北境看雪山,去大漠看落日……” 回忆如藤蔓疯涨,缠上心脏,疼得她发抖。 情关难过。 裴青菱深深叩首:“陛下不允我和离,臣便在这里跪到陛下愿意见臣为止。” 大太监叹了口气,又转入殿中。 不知何时,雨滴淅淅沥沥落下来。 春日的雨不比寒冬凛冽,却如针刺般穿身跗骨。 裴青菱本就虚弱至极,硬挺着跪了一日一夜。 再也支撑不住,直愣愣往地上栽去。 雨越来越大,大太监撑着伞走过来,无奈劝慰:“姑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忍一忍就过去了。” 裴青菱满身狼狈,凄然惨笑。 她本可以忍受孤寂,如果她不曾感受过那般炽热又独一无二的爱。 江祁墨没错,他只是不该对她许下那些只要她一个人的承诺。 这时,一道熟悉人影远远走来。 是江祁墨。 裴青菱心中一惊,以为江祁墨是来阻拦她。 不料江祁墨目不斜视走过,在殿门口跪下。 “臣江祁墨求见陛下,想为未出世的孩儿求一个爵位,以袭国公府门楣。” 第9章 哀莫大于心死。 裴青菱只觉得好冷。 然而心脏又无法抑制地灼痛,如时刻受地狱之火煎熬。 不多时,殿内传出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允!” 这一刻,裴青菱几乎跪不住。 三年前,她同江祁墨也曾差点有过一个孩子。 她欣喜若狂,日日叩谢祖师爷给她这一场母子缘分。 偏偏这时,边疆传来江祁墨被敌军困住,身陷险境的消息。 裴青菱心急如焚,只能用倒行逆施之术,将江祁墨的危难渡到自己身上。 后来,江祁墨安然归来。 她的孩子也永远离开了她…… 那时,江祁墨满眼心疼将她涌入怀中安慰:“无事,我们还会有孩子,他一出生便会国公府的继承人。” 裴青菱闭上眼:“不会再有了,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江祁墨怔然许久,抱着她的手更紧:“没有孩子也没关系,我们二人亦能相伴到老。” 真的没关系吗? 那又为何柳如涵的孩子还在腹中,他便来让陛下请封…… 裴青菱黑黝黝的眼珠此刻唯余死寂苍凉。 江祁墨却轻轻舒了一口气。 转身瞬间,才看见跪在殿外的裴青菱。 四目相对。 他笑意僵住:“梨儿……” 见裴青菱没应,他心头狠狠一跳,赶忙解释:“我此生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他继承国公府家业以后,我就能陪你归隐原野。” 心脏疼撕裂一般。 裴青菱面容却淡得看不出分毫:“江祁墨,没有以后了,我来此求陛下,只为与你和离。” 江祁墨脸色瞬时沉下去,比这刺骨的天气还冷冽几分。 “陛下不见你,你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君无戏言,陛下亲赐的婚,你以为你想和离便能和离吗?跟我回去。” 他说完,上前抓住裴青菱的手臂,不顾她意愿强行将她带走。 眼前的殿门缓缓阖上。 无人阻拦。 …… 国公府。 裴青菱被江祁墨锁在了之前小院中。 她自此缠绵病榻,药石无医。 除了送饭,江祁墨不让任何人与她接触。 他倒是常来,来来回回无非是那几句。 “梨儿,我有我的苦衷,待孩子生下,我对你许下的承诺都会做到。” “你相信我,我爱的只有你,” 裴青菱一张脸苍白到近乎透明,心痛到极致,大概已经麻木。 她看着天沉默发呆。 后来许是觉得无趣,他不说了,也来得少了。 随着柳如涵的肚子渐大,裴青菱的生机也在渐渐消逝。 那是孩子在吸收她的气运生命。 断情蛊发作得越发频繁,痛意日日夜夜锥心蚀骨。 裴青菱脑海中的记忆都开始混沌起来。 就连江祁墨那些爱她的过往,都开始记不真切。 她能看到的只有这一方天地,不知时日。 院内冷清至极,无人打理的花草也显出颓败凄迷之相。 宛如这院子的主人。 四时变幻,树叶转黄又落下。 秋尽冬来。 初冬那日,裴青菱身体竟回光返照般恢复了几分力气。 她将自己收拾好,坐在亭台下,四周白色帷幔飘飘渺渺地随风晃荡。 江祁墨进院便是一怔。 她挽着高高的髻,还给自己抹上了胭脂,难以言喻的明艳美丽。 他眼中涌出喜色:“梨儿,你终于想通了!” 裴青菱并不理会,纤细修长的手指抬起,兀自掐诀演算。 江祁墨心脏剧烈跳动,突如其来的不安让他喉头艰涩:“你又在算什么?” 裴青菱看向他,忽的绽出一抹艳丽至极的笑。 “江祁墨,我算到你我姻缘已断,可喜可贺!” 江祁墨身躯一颤,瞳仁红得吓人。 他宛如被激怒的野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