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晃,便是三年,柳怀瑾将我养在雁落轩,三年未曾踏出这方小小庭院的大门。
三年之后,刚到及笄之年的女孩,也变成了十八岁年华的女子,越发的身姿娇美,亭亭玉立。 我也向他妥协了。 “柳怀瑾,我想去塞北了。” 在这三年,我如同养在金笼子的金丝雀一样,囚禁“雁落轩”在一方小小的庭院之间,抬头也只能看见小小的一方蓝天,说是巴掌大,也不足为过。 过着锦衣玉食,整日不是钻研琴棋书画,就是望着头顶稍纵即逝的鸟雀发呆。 “你想好了?” 这三年,柳怀瑾每日雷打不动的与我一同吃晚饭,我从刚开始的各种反抗,作妖,甚至是投毒,用碎瓷片割伤他的手腕,他依旧是一言不发,心平气和的同我吃晚饭。 “嗯,我给爹娘守了三年孝,愿爹娘在天有灵,不会怪怨我的不孝。” 我想飞出这囚笼,当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即便是朝生暮死,也值了。 “不会怪怨你的,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我陪你去。” 柳怀瑾仅仅用三年的时间,便官至三品,而父亲终其一生,也只不过是四品官员而已,伴君如伴虎,朝堂险恶,岂止是我一介女子所能明白的。 最让我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也要去? “无妨,我一个人可以的。” 我被囚禁了三年,心中的仇恨也被消磨殆尽,在这小小的庭院之间,我有时会忘记我姓甚名谁,也会忘记当日的惨景。唯一有所留恋的,无非是每隔三月,便能收到兄长的来信而已。 不孝之女,江晚凝。 不想当囚禁在金丝笼子里的金丝雀了。 即便如浮游,朝生暮死,也值了。 “从桐城到塞北漠城,横跨三千里,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去的地方。” 窗外的月光,台上的烛光,映射在他的脸上。 他褪去了年少时的稚嫩,多了几分刚毅,眼眸之中的深邃,更是让人难以琢磨不透。 “我……” 三千里! 是啊,这对我一个弱女子,谈何容易。 这三年,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爹娘的墓地。 “好吧,我听你的。” “快吃饭吧,日后,晚饭就不必等我了。” “好。” 果不其然,第二日晚饭时间,他便托人前来,说自己有事在身。 没有他,我也乐得清闲,时不时捣鼓捣鼓我的行李。 这些年,他送我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我向来不曾用过,每日不是穿着样式简单的衣裳,就是用素雅的丝带将头发束起来,也不曾佩戴过任何的首饰。 我第一次吩咐青竹和绿荷,将这些绫罗绸缎和金银珠宝,银票什么的,依次装起来,还不忘携带些上好的金疮药等各种药物。 毕竟是出远门,能带多少便带多少。 一连数十日,都不曾见过柳怀瑾的身影。 看着房子中大大小小的盒子,我又惆怅了起来。 “我原本是要去寻死的,为何要带这么些的东西?” 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变了! 我真的变了…… 一阵喧哗的吵闹声,打破了这所庭院的宁静。 "回姑娘,是苏小姐。" 青竹和绿荷脸色惨白,神色慌乱,跪在地上的身子,瑟瑟发抖。 "你们快起来,有事慢慢说。" 听到苏小姐来,我顿感不妙。 一年前,柳怀瑾拒绝娶自己的表妹苏雨柔,而苏雨柔一怒之下,便闯到庭院中来,想要瞧瞧柳怀瑾金屋藏娇之女。 当日的事情虽然没有闹大,却也被柳怀瑾知晓了。 庭院里的丫鬟小厮,除了青竹和绿荷,听说个个挨了板子,赶出府去了。 今日,她又来了。 “江晚凝,这金丝雀的日子,可还习惯?” 此时的苏雨柔,没有了往日大家闺秀的模样,言语之间,满是尖酸刻薄。 “有劳苏小姐费心了,不知今日苏小姐来,是有何贵干?” 桐城谁不知,江家遗孤,被柳家公子养在府中,不见天日。 各种流言蜚语,怕是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 “两年未见,金丝雀儿越发的娇美了,今日再不瞧瞧,怕是日后再也瞧不见了。” 苏雨柔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放眼桐城,怕是在寻不到第二位。 从她的话里话外,我听到了自己的宿命结局。 要么我活着走出柳府,要么我死在柳府。 “苏小姐谬赞了。” “近几日小心些,免得这么美的金丝雀儿,早早消香玉殒。” 苏雨柔的手指,抬着我的下巴,让我被迫直视她的眼睛。 “谢谢苏小姐。” 苏雨柔今日前来,没有当年的大吵大闹,也没有将我千刀万剐的言语,只是让我活着。 莫非…… 待她走后,我瘫软在地上。 或许,我这辈子将永远被囚禁在这一方小小的庭院之间。 “姑娘,你这是什么了……” 因为苏雨柔的到来,早已瘫软的青竹和绿荷颤颤巍巍的跪在我的脚旁边,“咚咚”的磕着头。 “你们求我没用,要求就去求柳怀瑾吧。”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双目无神,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变成了病恹恹的木头娃娃。 庭院里的那些个丫鬟和小厮,跪在地上,无一不是在“咚咚咚”的磕着头,嘴里不停的喊着“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哈哈哈哈! 让我饶命? 可谁又能饶了我的命? “让外头的那些人都起来吧,吵得头疼。”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惊慌的青竹扶着我去了里屋,伺候我躺在床上,还不忘添些香。 绿荷让外头的人都起来了,该干嘛干嘛去。 银白色得月光洒在窗子上,倒映着斑驳的树叶。 我以为还能当一回世间的浮游,结果被人告知,我竟然连当浮游的机会,也失去了。 次日一早,我躺在贵妃榻上,翻看着手里的画册,打发最后的时光。 “姑娘,昨夜公子来了,竟然没有责罚我们。” 青竹的脸上有了往日的笑容,一如既往,她还是那个她。 “这样最好。” 我听闻之后,只是淡淡的一笑。 是啊,他是不责罚你们了,可是,你们日后怕是也见不到我这只金丝雀儿了。 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也想不到是谁对我的这条贱命如此上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