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哪撒野呢么?”
随着一块遮羞布当头罩下,邓嘉那被吓破的胆子终于被他捡起了几块。 寒风吹得他股间冰凉,也将他的脑子吹得清醒了几分。 他伸手指着旁边铺子上的邓家族徽,大声嚷嚷:“你可知道我姓什么?我姓邓,我可是邓家的人,你确定要和我作对么!你就不怕邓家找你的麻烦么?连一件上好的披风都拿不出,只能捡男人穿破损的大氅穿的女子,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了邓家的怒火么!” 蒲芳草淡淡地看着他,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明白这个中年胖子为什么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找她的茬。 不是他的眼光连一个邓家仆从都不如,相反,是因为他看得太细了。 该说什么呢? 谢谢小团子的那一拽?才让她得以为民除害? 蒲芳草轻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邓嘉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别说你只是姓邓,就算你是邓家大少邓萧尘,敢白日行凶,还敢当街强抢民女,我照样可以对其进行打罚。” 她的神情越来越冷:“今日你这条命,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是要去掉半条的。” “你太狂妄了!你太狂妄了!” 邓嘉嘴里不信,可他的肥硕的身子却情不自禁地向后挪移。 因为他清楚,即便蒲芳草只是嘴上夸大,并不敢真的对邓萧尘做些什么,但她绝对敢对他做些什么。 而他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打不过瞬间干翻六个大汉的墨蓝。 如今之际,也只有逃跑才是正途。 可惜,他想逃跑,也要看墨蓝同不同意。 墨蓝早在动手的时候就将他的身前左右都给堵得死死的,而唯一没有躺着壮汉的那一边,是牢牢固定在地上的摊面。 邓嘉羿暗暗用力,摊面没有移动分毫,反而将他累得个满头大汗。 蒲芳草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并没有加以阻拦。 她在等。 等一个人出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还没等邓嘉因爬不上摊位而崩溃,那一直缩在一旁的李霾便先承受不住压力,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 他看出来了,这个他以为的大腿,不过是个小细胳膊。 因为早在之前李霾就生了退缩的心思,所以现在的他跪的毫无压力。 他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颤抖的声音里盛满了卑微:“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小少爷这般聪慧,是小人鬼迷心窍,妄图栽赃小少爷是小偷,这一切都是小人的错,求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蒲芳草微微侧头,声音清冷:“你该求的人,不是我。” 李霾瞬间反应过来,他的声音也从卑微至极变成了可怜兮兮:“小少爷,今天的事都是小人的错,你就看在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的份上,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我不是大人。” 蒲芳草上一秒还怕小孩和她一般心软,下一秒便被小孩上了一课。 “我也只有三岁。”小孩揽着蒲芳草的脖子,看着李霾的眼里没有丝毫同情,他继续说道,“所以,我没有大量,也不会轻易就饶了你。你该知道,做错了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在起了歪心的时候,就该想清楚的。” 闻言,李霾的身子一僵,他着实没想到,一个在不久前才被他吓得哭鼻子的小孩,居然有这么冷硬的心肠。 眼前这一大一小,就没一个正常的。 还没等李霾在心里吐槽完,那一本正经的小孩又收起了通身的严肃,一脸忐忑地看向了蒲芳草。 他的声音更奶了几分:“仙女姐姐,你不会觉得我不够善良吧~可是,我真的不想原谅他。” 小孩的声音带着委屈,蒲芳草听了,跑远的心神瞬间被拉了回来。 她摇了摇头道:“当然不会。” 相反,她觉得小团子说得对极了。 坏人之所以一直坏,就是因为他没有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相应的代价。 “圣人说要以德报怨,可我们又不是圣人。”蒲芳草的目光悠远,不知在看向何处,“人是应该心存善念,可善良更应该留给同样良善的人,对付恶人,我们只有让自己变得冷血,才不会被他们反咬一口。” 一句话出口,似是在说给小孩,也似在说给自己。 “小团子,如果以后你再碰到这种诋毁你的人,你不要逃避,更不要急于挖出自己的心肺来证明你的清白,你要做的,是挖下他的眼睛,让他亲自去你的肚子里看一看。” “记住了么?”蒲芳草摸了摸小孩的后脑勺,明明声音温柔,却让人后脊发凉。 其实她是想换个柔和一点的说法,可在听了小团子的话后,她却突然觉得,小团子完全可以理解并接受这番话。 虽然不知道除了小偷这两个字,还有什么东西或者言语同样地伤害到了小团子,但她很清楚地察觉到,小团子的情绪不对,他的心里应该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只要有人碰触,不管是无意还是有意,他都会陷入强烈的自我怀疑。 如果不及时解决,等到爆发,怕是会直接毁掉小团子。 她喜欢小团子,自是不希望他出事。 而相比于让小团子慢慢自愈,她更倾向于将其这道伤口变成小团子手中的刀。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下次栽在同一个地方。 这是蒲芳草用了一世才悟出的道理。 果然,在李霾这样的恶人听了都浑身发麻的情况下,小孩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小孩再次将圆圆的小脑壳埋进了蒲芳草的肩窝,那一直死死捏住糖葫芦棍,捏到指尖都没有半点血色的小手也在这一刻松弛了几分。 没有人看见,在那双圆圆的眼仁下,一抹根深蒂固的晦涩也在逐渐消散。 蒲芳草感受着肩膀的湿润,心中轻叹。 果然是个有故事的小家伙啊~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她的身前身后,两道呼唤同时响起—— “小姑姑?” “大堂兄!” 邓嘉上一秒的脸色还似看到了命中贵人,而下一秒,他的神色便变得无比僵硬,他呐呐开口:“大,大堂兄,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小姑姑?”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邓萧尘这时才看到了一身狼狈,半趴在摊位上的邓嘉,他的眼中先是闪过了一抹嫌弃,然后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勉为其难地开口解释道:“我当然是在叫我的小姑姑了。” “小姑姑,你怎么在这?”被仆从一路引来的邓萧尘都不用思索,在他看到一个身穿男子大氅的姑娘背影时,他就知道,这是蒲家大小姐蒲芳草,是他的小姑姑。 毕竟,这整个京都,也只有蒲家女子才会穿着合体的男子大氅招摇过市。 虽然这一点,少有人知。 邓萧尘熟稔地往蒲芳草的身边走,也不在乎蒲芳草到现在还没有理过他一句,“您都好久没回咱家看看了,前两天姑奶奶还在念叨您,要不是她冬天不能出门,腿脚又实在不利索,都要跑去大将军府看您了,还有小叔叔也……” “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