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会议，周茉的视线没有再偏移，始终盯着电子屏幕。方羡有没有再看她，她不知道，也不重要。

　　直到结束散场众人离去，她才揉捏着脖颈往外走，走的时候留意到会议桌主位上那张被使用人习惯性归位的办公椅，抿了抿唇角。

　　她正在做一个改变习惯的实验，科学证明养成一个习惯需要 21 天，那遗忘一个十年的习惯呢？她不知道答案，但时间会证明答案。

　　*

　　裴知夏发的一条视频不知道什么原因触发了抖音的流量机制，一夜之间涨了上万的粉丝，数量还在持续上涨，还带动了其他平台账户的粉丝增长。

　　工作日早上通常是兵荒马乱的，涨粉第二天早上裴知夏坐在办公室点开 APP 的时候差点被几个 999+的红点提示吓到，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被网暴了，思维已经发散到如果被网暴了要把鸢鸢转学转到哪里去...直至揉着眼睛确认了三遍她确实是火了之后，她才一下子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同事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望着她：“你干嘛？”

　　“我...我肚子疼要上厕所。”裴知夏匆匆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迅速跑去洗手间发疯尖叫去了。

　　接连有品牌商务找她洽谈广告合作，她的日常 vlog 主题是《30 岁离异带娃一线城市上班的一天》，偶尔穿插一些美妆和唠嗑视频，连她自己都纳闷这么朴素的账户到底是怎么火起来的。收到第一笔广告劳务费让裴知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拍摄和剪辑视频上花费的时间更长，也更加用心。

　　因为是当长期发展的事业，她筛选品牌广告合作也较为慎重，尽量挑选一些口碑比较好的契合账户主题的品牌进行合作，广告也不敢接得太频繁。晚上她如果有空的时候还会开直播和粉丝们唠嗑一会儿，是那种不涉及带货的真诚聊天，她的歌喉曾经拿过校园十佳歌手奖项的，直播时还会给粉丝们唱歌，又牢固了一批粉丝。视频质量和用心程度是粉丝能非常直观地感受到的，粉丝对账户内容比较买账，平台粉丝数量实现稳步增长。

　　成功有时候是很难复制的，努力并不是成功的决定性因素，时机和运气同样重要。裴知夏深知这点，她在火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没明白自己火起来的原因，只好把这样的成功归咎于运气上，拉着周茉去寺庙烧香感谢神明的馈赠。

　　当代年轻人在发现上班暴富无望只能维持温饱之后，就干脆把希冀寄托于玄学，上香比上班更加积极。郭彦今和施迹晴在听说了她们的行程之后也跳出来表示要一起参与，于是上香活动变成四大一小共同前往。

　　从寺庙出来的时候天还没黑，粉色的晚霞如火如荼地在天空无边际地蔓延，绚烂夺目到几个人站在路边怔怔地仰头望着，一秒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在大饱眼福之后，众人才想起要掏出手机拍照这件事情，拿出手机对着天边的晚霞寻找合适的拍摄角度。快门声不断响起，很奇妙的是，大自然的美根本无法无法筛选的美，手机上的每一张照片都很出片，好看到完全不知道要选哪张发社交账户。

　　就在几个女孩还在叽叽喳喳地一起讨论筛照片的时候，郭彦今却不声不响地往群里扔了几张照片。照片是他拍的她们，晚霞的余晖温柔地拂过她们的脸，光影交错，构图精巧，人物和背景里夺目的晚霞相得益彰。

　　“你小子有两把刷子哎！”施迹晴毫不犹豫地竖起了大拇指。

　　裴知夏也很喜欢这些照片，还特地分享给鸢鸢看，同时也没忘记赞美拍摄者：“好看的耶，谢谢阿今！”

　　郭彦今得意地挑眉笑笑，手指在手机上滑动，不知道心不在焉地在做什么。周茉正想附和着夸赞他，手中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点开一看居然是郭彦今私发她的照片。

　　这张照片只有一个熟悉的主人公，轮廓清晰，目光里皆是清晰的笑意，透过镜头语言能明显感觉到拍摄者的偏爱。

　　周茉意外地抬头望向郭彦今，他朝她微微一笑，目光隐去了刚刚的张扬，带着难以读懂的深意。这一刻的他居然难得地变得稳重和深沉起来，和往日那个轻浮嘴甜的弟弟大相径庭。

　　周茉正想说点什么，就见他的视线绕身旁的人一圈，将手掩至唇边，是明显的让她别出声的意思。随后他又低下头敲字发给周茉：[别嚷嚷，不然 Sunny 这个狭促鬼肯定要念我！]

　　周茉在读完信息之后，给他发了一个感谢的表情包，随即神色如常地熄灭手机，若无其事地重新加入施迹晴选取照片的讨论中。

　　那张单独的人像照成为两人隐匿在人群里的秘密，彼此对背后的寓意绝口不提。

　　饭后施迹晴戳着手机说要去郊区追英仙座流星雨，除了裴知夏要带鸢鸢回家之外，剩下两人都没有意见。

　　“你不用上班吗？”作为酒吧行业经营者的施迹晴对郭彦今的参与发出灵魂深处的质询，周末的夜间正是他们一周内开单赚钱的最佳时机。

　　郭彦今斜睨她：“你这副样子好像我老板哦！”

　　“Tui！乱讲，收两分四眯做两分四囖，我只系有份入股啫，霎气太多，我会老嘅！乱说，收多少钱办多少事，我只是有份入股而已，操心太多，我会老的！”施迹晴翻了个白眼，她最烦的就是酒吧的合伙人喊她一起管事。

　　“上吊也要喘口气啊！你们朝九晚六有休息日，我不能给自己放个假吗？”

　　郭彦今最近在考虑转行的事情，每周末白天雷打不动地去机构上健身教练国职培训课，等完成课时培训，通过理论和实践考试就能拿下国家体育总局颁发的初级健身教练证书。

　　他不确定自己最后到底是不是会转行，但他确实进入了职业懈怠期，对酒精产生了厌倦，对每晚喝到臭熏熏爬回家的糜烂生活感到抵触，按周茉给的建议多准备条退路总是没错的。

　　三人和裴知夏道别后在迪卡侬买了一些装备，就开车前往了郊区。

　　和施迹晴朋友在绿道汇合后，一群人一起在桌椅上坐了下来。手打柠檬茶的击打声咔咔作响，空中漂浮着手冲咖啡香气和户外青草涩气，自带的音响里在播放抒情音乐，朦胧夜色中几盏灯光持续照亮，偶尔有几只萤火虫慢悠悠地拖着光芒闪过，颇有围炉夜话的味道。

　　如果空气中嗅到的众人身上驱蚊水味能更淡一点，周茉会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一幕更有意境。

　　云量稀薄且无雨，是非常适合观星的天气。众人一边插科打诨地聊天听歌，一边等待一切未知全凭运气的流星雨，属于夏夜的柔软缓慢沁润进每一个人的心底。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擅长唱歌的人主动给众人表演起曲目来，周茉拍了一段视频发在群里@没来的裴知夏，感慨如果她在一定能惊艳全场。

　　郭彦今显然也看见了这条信息，站起来跃跃欲试地要下一个去表演曲目，还嘱咐周茉帮他录制视频。

　　施迹晴露出戏谑的笑容，凑到周茉旁边咬耳朵，经过体温烘焙的柑橘香水味渗进鼻间：“他小子肯定心里有鬼！男人不上班溜出来玩，十有八九为了撩妹。”

　　敢当众表演的人要么非常自信，要么就是有点实力，郭彦今属于二者兼有的那类人。

　　他落落大方地在最前面的露营椅上坐了下来，清润的男声伴随着音乐声响起。他的气质陡然发生变化，脸上是漫不经心的随意表情，偶尔低头瞥一眼手机上的歌词，大部分时间眼神放空落在虚焦，像是将在场所有人收纳进心底，又像是寂寥地抗拒全世界。

　　“会不会有一天四季全变成夏天 是不是这样你才会相信有永远

　　看你靠着我的肩 刚刚睡着的侧脸

　　爱仍不断在我心里蔓延

　　爱上你第一个夏天 你就问我爱会不会变

　　如果你想要去冒险 我会不会给你一片天

　　...”

　　在唱到其中一句“爱上你第一个夏天，你就问我爱会不会变”的时候，郭彦今迷离的视线不太明显地在周茉身上逗留了两秒，在接触到周茉的视线后又光速地移开。

　　周茉隔着镜头和他对视，不得不承认下垂的狗狗眼抑郁起来也颇为勾人，她的后脖颈立刻像是过电一样发麻，恼人的热意爬上耳根。

　　他的身上像是带着一层雾，偶尔清晰偶尔朦胧。按照他的之前行事风格，做了三分要表现出十分，这样好的表现机会他肯定要从头到尾都只专注地盯着一个人，尽情地施展他的个人魅力。

　　可从超市那天开始，郭彦今对她的态度就有所转变，收起那副在外鲜衣怒马的人设，鲜活的真实情绪展露出来。脸上并不总是挂着并不走心的笑，偶尔还会对她展露出任性和蛮横的一面，倒是真的有点符合起方羡说的“中二少年”的形容。

　　想到方羡这个名字，周茉顿时意兴阑珊，盯着手机录制界面听完了这首曲子。

　　郭彦今的表演得到了在场妹子的热烈认可，毕竟这年头长得帅还会唱歌的男孩子真的很难找，眼见他被好几个女孩搭讪，施迹晴扭过脸略带深意地望向周茉：“长得好看真是到哪都受欢迎哎！”

　　周茉藏起脸上那一丝落寞，无所谓地笑笑：“你不是也很受欢迎吗？我看你朋友刚刚一直对你献殷勤，好像对你有意思的样子。”

　　“但他不是我的款，我对浪子 PTSD创伤后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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